那個任務進行的時間定在下午,隻不過目的地不僅遠,還很偏僻。
下了動車之後,還要坐兩三個小時的大巴,于是他們隻能從早上開始行動。
夏油傑原本提出可以乘坐虹龍直接到那裡,但是被家入硝子拒絕了,“算啦,到時候被‘窗’偵查到,那幾個高層又要來找我們麻煩。”
“我們是沒事,但到時候挑着我們不在的時候找他們,那兩個小學弟可不一定能支撐的下來。”
夏油傑覺得這也對,于是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大早上的天霧蒙蒙的,眺望遠處還能看見山後隐約的金黃日光,家入硝子穿着一件薄外套,打着哈欠,來到兩個已經等待了一會兒的學弟面前。
“早上好啊。”
“诶,家入前輩,夏油前輩呢?”灰原雄向家入硝子身後張望了幾眼,直到被家入硝子按着肩膀轉回去。
“傑有突發任務,大晚上就走了。”說着,家入硝子又打了個哈欠。
講真,睡一半懷裡突然就空了的感覺,真的很不爽。
不過想到那幾個糾纏了很久的吻,家入硝子又精神了一點,他一手一個小學弟,領着他們往動車站台裡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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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實在是太遙遠了。
去是,來也是。
他撲向灰原雄的那一段更是。
家入硝子從沒覺得剛從人一種噴灑出來的鮮血,落在身上會是這麼冰冷。
在七海建人一聲聲破裂的呼喊中,他從那個所謂的土地神口中搶回了灰原雄的下一半,他渾身麻木的盯着手中的斷體,随手解決了它。
之後也顧不上是否會造成感染,家入硝子扶着灰原雄的一半就往他腰部插。
他手抖的厲害,如果不是七海建人在旁邊輔助着,估計等灰原雄醒來,就會發現自己的上下部分是歪曲的。
如此天馬行空的想法讓家入硝子幹澀地笑了一下,手中咒力的輸出變得更加猛烈。
所以,快醒來啊。
“可以了,家入前輩,可以了!!”
一直按着腰部的手被猛然拽開,家入硝子擡起頭死死看過去,隻見七海建人停頓一下後指着灰原雄的身體,放緩了聲音,再次重複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家入前輩,已經可以了。”
剛才還斷開的軀體,此刻已經完好的長在了一起,家入硝子的手放開之後,兩個手掌的印迹十分明顯。
灰原雄小麥色的皮膚上,隻剩下一圈扭曲嫩粉色的新肉,向他們兩個昭示着之前發生的慘烈事件。
家入硝子突然喘了口氣,他伸手按上灰原雄心髒的位置,感受着手底下比平時略緩慢,但平穩的心跳。
這是家入硝子第一次不相信自己醫術水平。
他又檢查了好幾遍,還把灰原雄身上血呼啦擦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排除掉其他可能會有的緻命傷之後,這才确定——對方隻是陷入了昏睡。
心中的巨石落下,家入硝子一改跪在地上的姿勢,也不管地上有多少髒亂,伸直腿就直接坐了下來。
他松了緊繃的精神,拍着旁邊鮮血濺得比較少的地方,對着七海建人笑了一下,說道,“抱歉,剛剛吓到你了吧,過來,前輩給你檢查一下。”
七海建人搖搖頭,邁開還沒緩過來的腿腳,有些踉跄地在家入硝子旁邊蹲下,他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沉默地閉上了嘴。
“還挺愛幹淨。幹幹淨淨的好啊。”家入硝子呢喃着。
他在一邊的小草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心,草尖刺着手掌帶來不适感,有些血塊已經半凝固,一蹭就掉了下來。
眼看着蹭的差不多了,家入硝子擡手搭在七海建人肩膀上,細細檢查一遍之後,最後一口氣終于松下。
還好,都是一些不會影響行動的傷口。
七海建人隻覺得肩膀上那隻手涼得有些發冷,等能站的都站起來了,他将外套脫下來遞給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茫然地接過,此刻混亂的大腦還沒有理解七海建人的意思,就看到對方把灰原雄背了起來。
當即,家入硝子恍然大悟般的,把外套蓋在了灰原雄身上。
七海建人又一次不知道該說什麼,嘴唇動了幾下,很幹巴地問家入硝子。
“家入前輩,你不冷嗎?”
家入硝子空出一隻替灰原雄整理走光的手,指了指自己,“我?”
七海建人看着他表示肯定。
“我不冷啊。”
終于把灰原雄腰間的傷口蓋住,家入硝子拍了拍自己的臉,嗯,常溫。
“我的意思是,你的手很冷。”七海建人背着灰原雄慢慢向外走,他不想面對那個輔助監督,此刻控制不住地徹底冷下一張臉來。
“我本來體溫就偏低,又碰上這麼刺激的事情,可能稍微有些沒緩過來吧。”
家入硝子走得比七海建人快一些,占據了右上首,跨出帳沒落下多久的界限時,正好擋住了輔助監督往這邊張望的神情。
“他看起來還真是迫不及待。”家入硝子意有所指。
“嘁。”
七海建人有着四分之一的丹麥血統,五官生的深邃,,平時沒有表情的時候,就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家入硝子面前展露自己的厭惡,隻不過剛兇起來沒多久,就被家入硝子狠狠摸了一下頭發。
當即就洩了氣。
家入硝子低聲安撫着他,“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你們好好休息。”
七海建人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背着灰原雄徑直朝汽車後座走去。
“七海同學,灰原同學他......”輔助監督橫跨一步想要看清楚灰原雄的狀況,緊張和後怕出現在他中年的臉龐上,就是沒有擔憂,眼中甚至還閃過了一絲竊喜。
隻要這一單按高層的長老們說的那樣完成了,他就會得到五十萬的獎勵,真的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至于跟在旁邊的那個三年級,聽說隻是個後勤人員,就算是一級,就算會反轉術式,他也不認為對方能将近乎準特級的咒靈祓除。
再加上三人這一身鮮血淋漓的模樣,他看起來是離五十萬不遠了!
這麼想着,輔助監督臉上的神情變得誇張起來,看向灰原雄的眼神帶上了幾分熱忱,更像是在看一塊金光閃閃的金條。
“灰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問題可以來問我,****先生。”
家入硝子隻是微微側步,就嚴實地擋在了輔助監督的面前,看着因為全名暴露就慌亂到手足無措的......弱者,他隻覺得好笑。
咒術師本就稀少,強者更是萬裡挑一,家入硝子實在不想去思考高層對他們做手腳的意義。
鼠目寸光,心胸狹隘,愚蠢透頂。
家入硝子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帶着更多的譏諷。
那位****先生似乎還是不滿意,他嚅嗫了幾下嘴巴,沒忍住繼續問道,“灰原同學看起來實在是不太好的樣子,我們是不是需要去一去醫院?”
“醫院?”
家入硝子幾乎要笑出聲來,他艱難地遏制住自己的笑聲,抽空往後方看了一眼,确認七海建人已經完完全全地坐進了車裡,沒有聽到這邊的動靜,他才伸手勾住輔助監督的肩膀,結結實實地把人往下壓。
如果不是家入硝子擋着,就像是在給灰原雄鞠躬道歉。
“去醫院?這種話是你這樣經受過專業培訓的輔助人員應該說出來的嗎?”家入硝子看着這個中年男人微秃的後腦勺,總覺得鼻間蔓延着一股腐朽的氣味,“還是說,在我們這些身先士卒的人不知道的地方,已經有足夠的反轉術士,多到可以組建起一座專門的醫院了?”
“沒、沒有的事,我隻是擔心,很擔心灰原同學。”
家入硝子看着那塊後腦勺慢慢變得反光,居然緊張到出汗了。
“是嗎,擔心啊——”
“是的是的,我就是很擔心,當然也很擔心你和七海同學。”
家入硝子收回手,有些嫌惡地彈了彈自己碰到對方的臂肘,冷笑道,“擔心,那你收了多少錢?”
“五......沒,我、”
這樣就口齒不清起來了,派這樣的一個人過來,到底是高層太過自信,還是認為他們會束手就擒。
家入硝子完全沒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也沒意識到自己如今的模樣有多鬼魅。
為灰原雄治療後,他渾身就像是剛從血池裡撈出來一樣,沾滿血痕的臉上帶着陰恻的笑容,幾乎要将膽小如鼠的輔助監督吓昏過去。
“我清楚了。”家入硝子勾出輔助監督胸口夾着的名片,拉長了語氣,“****先生——”
不管抖如篩糠的輔助監督,家入硝子走向駕駛位,像是想起什麼,轉過頭對愣在原地的****先生,笑眯眯地道,“你的女兒很可愛呢。”
“什......”輔助監督愣怔一瞬,下一刻就瘋癫地對着已經飙出一段距離的汽車狂奔而去,“瘋子!停下!瘋子!”
家入硝子面帶微弱的笑意,熟練地換檔、打動方向盤,輕松将對方甩得再也看不見蹤影。
即使他車開得很快,但意外的沒有很大颠簸。
不知道超速路過第幾個攝像頭時,七海建人沒忍住開口詢問道,“家入前輩,你有駕駛證嗎?”
“有啊,不過是假證。”家入硝子從兜裡掏出一張包裝整齊的駕駛證,單手握着方向盤,從後視鏡中看了灰原雄一眼,“他倒是睡得舒服,等到時候醒來了,我讓傑好好磋磨一下他。”
七海建人想到夏油傑一臉‘這樣不行哦’的溫柔神情,打在他們身上的拳頭卻是實打實的梆硬,人不由得跟着車輛颠簸抖了一下,也真是苦了灰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