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由基試圖創造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她為此做了很多的準備，試圖找出讓咒靈不存在的可行性。
但這對夏油傑來說，還是有些慢了。
他穩住自己開始興奮的情緒，悠悠然開口，打斷九十九由基，“但是隻要有普通人存在，咒靈就絕對不會消失。”
“所以，我有兩個方案。”
聞言，九十九由基伸出兩根手指，說道，“（一）除去全人類的咒力；（二）讓全人類都能控制咒力。”
“隻不過我個人更傾向于（一），而且還有活生生的例子，嗯......應該說曾經活生生。”
夏油傑問道，“是誰？”
“禅院甚爾。天與咒縛使得咒力降至一般人水平的例子見過幾個，但像他那樣完全零咒力的，我找遍全球，也隻有他一個。”
“他以徹底喪失咒力的代價，換取了超越人類肉/體的實力，隻要憑借着超高的五感，也能感知咒靈。”
“這樣的一具身體，反而是具備了對詛咒的抗性。”
九十九由基看着夏油傑，他和五條悟在這一屆實在出彩，導緻她在研究伏黑甚爾的同時，對他們這幾年的任務也是有所了解。
她似是安撫地說道，“他這種都能算是超人了，你們那時候輸給他并不奇怪。”
輸了嗎。
輸的其實隻有他自己。
夏油傑回去的時候看到過那片廢墟。
巨大的鴻溝，他光是站在那裡，就能感受到五條悟強烈的咒力殘穢。
看到夏油傑再一次沉寂下來，九十九由基見怪不怪，她私心裡也是想招一些方向大緻相同的人，和她一起完善這個世界。
于是，她繼續說着，“天與咒縛的樣本不多，根本沒法進行大量的求證，所以我現在的第一命題是（二）。”
“而且，咒術師是不會産生咒靈的，當然死後變成咒靈的狀态除外。”
“咒力是各種負面情緒轉變而來的，這是基礎。”九十九由基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麼夏油傑，繼續為他拓展知識面，“基于這點上，咒術師和非術師相比，就是會儲存咒力，且能使用、控制咒力溢出的一類人。”
“最主要的還是咒術師會将咒力在體内平凡流轉。不嚴謹地說，如果全人類都變成術師，那就不會再有詛咒出現。”
夏油傑腦海中瞬間閃過盤星教中，那些人無知卻自認絕對的嘴臉，如果沒有人類，也就不會有那隻咒靈，家入硝子也不會被他們抓去當星漿體。
......
夏油傑緩慢地眨了眨眼，幹澀的眼球得到了濕潤。
“那麼，把所有不是術師的家夥殺掉，不也一樣嗎？”
九十九由基一直帶笑的嘴角恢複齊平，她看着夏油傑，像是在看一個逐漸偏離成長軌道的怪物，又或者說，正按着‘他們’想要的軌道生長着。
“夏油同學，你說的方式，其實是可行的。”九十九由基挑起一縷發尾，纏繞在指尖，“倒不如說，這是最簡單的方法了。”
“但還是太極端了。用恐懼和危機感逼迫他們進化，就像是鳥類進化出翅膀一樣。”
九十九由基說着，懶散地雙手舉起作投降狀，“不過很遺憾，我還沒有瘋到這個地步。”
她和五條悟一樣，夏油傑想，都是徐徐圖之的人。
他扣挖着那條已經結痂了的細小傷痕，隻可惜強于他人的體質，除了讓他掀開那層痂，露出底下那層完好的新生的皮膚，什麼痛楚也帶不來。
就像是揭開這層痂，把腐朽的東西清理掉，才能讓新的力量茁壯成長。
什麼痛楚也不會有的。
夏油傑有些迫不及待了，聽了一耳朵九十九由基的‘世界無咒靈’，他現在特别想實踐一下。
況且九十九由基有一點說錯了，他并不是想靠死亡的威脅讓猴子們進化為術師。
——隻是單純地送猴子去死而已。
夏油傑伸出手掩在了自己的臉上，感覺自己雙手接觸的那塊皮膚有些發燙。
掌心之下的唇角是再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九十九由基的一番話，近乎是讓他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呐，夏油同學。”九十九由基一字一句地詢問，“你讨厭，非術師嗎？”
夏油傑終于是笑夠了，他将手掌挪開，挂着違和的慈憫笑意，說道，“這種事情嘛，我不太清楚呢。”
“或許是讨厭的吧。”
九十九由基看着他這副模樣，莫名心裡有些發寒，“這副模樣一點都不适合你。”
夏油傑繼續笑着，“是嗎？這可是我以後理想中的就業方向呢。”
九十九由基惡寒，“......當和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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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其實我也想和五條君打一個招呼的，看來是不太巧，沒遇上。”
九十九由基坐在自己的複古摩托車上，戴上頭盔，防風鏡後面的眼睛眨了眨，“以後我們三人同為特級，可要好好相處啊。”
夏油傑微微點頭，“我會和悟說的。”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剛開出去沒多遠的九十九由基又倒退了回來。
她說，“你們不用在意星漿體的事情，可能是還有一位星漿體，或是又誕生了新的星漿體。”
“總而言之，天元現在很穩定。”
夏油傑神情未變，他從容地回道，“嗯，知道了。”
九十九由基走了，像是來開了場兩個半小時的一對一的講座。
維系裡外兩個世界的天元沒有出問題，自然是好的。
但夏油傑一想到家入硝子那副病骨支離——在他和五條悟看來如同噩夢一般的模樣。
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厭惡非術師，厭惡猴子。
還有厭惡自己。
厭惡自己的高傲和蔑視，厭惡自己的過分保護猴子。
夏油傑坐回長椅，胳膊撐在五瓶咖啡堆砌起來的平台上，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分成了兩塊，左邊一塊想要去找家入硝子尋求安慰；右邊一塊則是叫嚣着去斬殺剩下的盤星教成員，為對方報仇。
人體的泵血器官運作得越來越快，似乎完全不再受/身體主人的控制。
夏油傑呼吸打顫，最後強撐着踉跄起身，直直往前走，一頭撞在了自動販賣機上，發出響亮的一聲撞擊。
他還尤覺得不夠，最後一下直接将玻璃撞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縫。
“傑？”
略帶稚氣的少年嗓音在走廊後響起，夏油傑循聲望去，在光源處看到了家入硝子。
因為不斷的生長，他現在兩手揣在七分袖裡，褲腳也縮了起來，看起來有些變扭。
看着超出他預期的生長結果，夏油傑才發覺自己在外面待了多久。
少年模樣的家入硝子還不能很好地藏住自己的心思，眼中幾度想要掩飾的擔憂讓夏油傑心中一陣溫軟。
夏油傑感覺自己近乎貪婪地汲取着家入硝子周圍的氣息，像是布下天羅地網之後，卻等到了對方義無反顧地闖入。
将懷中的人擁緊了之後，夏油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時候的家入硝子，瘦的厲害。
順着凸起的脊骨往下，又複而按住家入硝子的肩膀，夏油傑低聲詢問，“怎麼不再多睡一會兒？”
“悟從早上把我哄睡，要是再睡下去，我就可以直接一覺睡到死了。”
家入硝子把臉埋在夏油傑的胸口，很新奇地蹭了蹭，但不忘剛剛看到的‘鐵頭’，“你腦袋還好嗎？”
家入硝子下意識想伸手，卻發現自己和對方之間的身高差距，剛睡醒身邊無人的那點怨氣再次死灰複燃，讓他幹脆撂下了手。
和幾分鐘前的夏油傑同步，一頭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措不及防地被頂了一下，夏油傑撫了撫有些發悶的胸口，緩了聲音說道，“隻是想明白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有點興奮。”
家入硝子看了眼布滿蛛網，即将稀碎的玻璃，對他口中的‘有點’持不發表意見态度。
夏油傑讪笑了兩下，手臂兩下一撈，直接将家入硝子托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從一衆咖啡中，拎起那瓶香菜，不緊不慢地逃離事發地點。
家入硝子坐在夏油傑胳膊上，扯着對方的劉海玩，“很重要的事？”
“嗯。”夏油傑輕聲應下。
步伐沒變，大腿緊靠着的心跳也沒有變，但家入硝子總有種說不明的心理。
“會背叛我們嗎？”家入硝子問他。
“不會。”
對，這不是背叛，他也從來沒想過傷害他們，想明白這一點，夏油傑的心情變得明媚起來。
他隻是去試錯而已，五條悟不敢做的，他去做。
所以夏油傑捏過家入硝子的臉，再回答了一次，“不會的。”
家入硝子仔仔細細看着夏油傑，有些嫌棄地輕拍了一下他的臉，手掌貼在他的下颚，慢慢摩挲到後頸。
“你好瘦啊。”
“隻是苦夏罷了。”迷轉在腦海裡的詞彙第一次被說出口，夏油傑突然就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