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除了澤田以外,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她以為自己是老管家的女兒,借着 ‘父親’從小照顧高川崎的勞苦,在玉子出國的那段時間做起了‘鳳凰夢’——幾度勇闖高川崎的卧室,試圖留下一點存在。
高川崎是在婚後才得知澤田是來家的親生女兒,看着暖黃色燈光下玉子楚楚可憐的面容,又想到從小盡心盡力照顧自己的老管家,他沉思了許久,作出承諾。
玉子永遠是他愛的人,但他需要一個血脈純淨的孩子。
誰與誰的血脈,一眼可知。
于是他創造出了玉子出國的假象,默認了澤田爬/床的行為,又耐不住玉子想要親自生/育的請求,借老管家的門路找上了一個詛咒師,向對方購買了能讓胎兒五個月正常脫落的藥物,等到之後再放到玉子的腹中。
每一個人都耐心等待着,都妄圖把一切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孩子,就是最基礎的籌碼。
夏油傑不由得為那個已經成型的孩子感到寒心,他又想到什麼,往廢墟中最一塌糊塗的地方走去。
好好的虹龍變成了地龍,不斷鑽入,又從另一邊穿出,地表隆隆作響,但依舊是沒有任何發現。
夏油傑收回了之前用來威脅他開口的毛倡妓,高川崎很快恢複了冷靜的模樣,此刻又變回了高高在上的模樣。
“都成一地灰了,你還在找什麼?”高川崎擁着高川玉子,開始皺着眉整理自己滿是塵土的衣衫。
在家吃飯穿高定,一看就是腦有病。
夏油傑現在不想和腦子有問題的人說話,于是就隻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随着虹龍再一次無功而返,他的神色徹底嚴肅了起來。
應該還有一隻。
可,找不到了。
——啵。
像是七彩的泡泡受不住表面張力破裂開來,很輕的一聲從身後傳來。
在隻有高川崎的安撫聲的環境中,這聲格外清脆悅耳。
夏油傑将唇内的肉幾乎咬出鮮血,他轉過了身子,然後才轉頭,看着已經沒了氣息的高川玉子,長呼出一口滿是腥氣的歎息。
他想,這應該是自己檢查不利
是他夏油傑的問題。
“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高川崎看着心愛之人身下由内向外炸裂開的腹肉,那裡有一個大頭嬰孩正在蛹動着,等擡起頭,兩個人都看清了嬰孩的面貌,全黑的眼珠,裂開的嘴角。
像極了剛被收服的澤田。
“ma、ma媽......”
嬰孩伸出手,很大力的扯住高川玉子的胸衣,幾乎是下一瞬,就帶着頭砸在了她的胸脯上,傳來令人牙酸的啃食聲。
母親的味道讓它格外興奮,在啃咬的區間,它滿嘴噴血地喊着,“媽!媽媽!”
咚。
這是高川玉子的頭敲在地上的聲音。
高川崎‘失手’沒穩住,他顫抖着和夏油傑對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夏油傑沒回答這個,他用腳尖踢了踢幾乎要把高川玉子胸腔啃穿的大頭嬰孩,擡頭問對方,“這孩子,你還要嗎?當然,這個血脈肯定是純淨的。”
“你認為我會養一個怪物當孩子嗎?!”
高川崎推了夏油傑一把,沒推動,反而讓自己倒退了兩三步。
他氣不過,擡起一腳就蹬在大頭嬰孩的身上,把小小的身子踹扁了一塊。
“啊啊——!”
“好痛啊,好痛——!媽媽!”
大頭嬰孩四肢并用,幾乎是一下子就爬回了隻剩下半層的高川玉子身上,像是虎口奪食的野狗,朝着高川崎露出異常尖銳的牙齒。
“嗞——i——”
刺耳的聲音滑入夏油傑和高川崎耳中。
前者微微蹙眉,後者卻是被自己‘兒子’吓得臉色隐約有些蒼白。
高川崎投以求救的目光向自己未來要暗殺的對象,“夏油君......”
有事夏油君,沒事夏油傑。
夏油傑冷笑一聲,憑借着身高居高臨下地看他,輕聲道,“怎麼了?不喜歡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嗎?”
高川崎本想指着鼻子對罵,卻發現這兩個任何一位自己都惹不起,幹脆一甩手,朝着出山的路走去。
邊走邊說,“夏油君,你們這一類應該也是有專業掃尾工作人員的吧,那些就放一放,我們先、”出去。
最後兩個字還沒出口,他就感覺自己心口一涼,幾乎花了五六秒低下頭去看,一隻嬰兒所有的手臂穿透了胸口。
像是碰到了什麼好玩的,小小的手臂飛快收了回去,又很快再次穿了過來。
身體好像這才反應過來,在高川崎地震的目光中,開始一縷一縷的滋血。
“夏、咳......咳。”
高川崎下意識喊夏油傑,卻不想一開口就是連續不斷的泡沫血子,連同從未有東西進去過的氣管,此刻也在源源不斷的向上翻湧什麼 。
他想呼吸。
越是張開嘴,越是得到不一絲救命的空氣。
嘴巴越張越大,嘴角都有了撕裂的痕迹。
最後,撕拉的一聲幻響。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互為白月光的夫妻,終于都被自己渴盼而來的孩子親手收斂屍骨。
夏油傑在一邊面無表情地看着,直到高川崎半個腦子都被掏光了,大頭嬰孩黑黢黢的目光朝向他的時候,他緩緩伸出了手。
掌心朝下,慢慢向上擡,閉着眼睛的澤田從掌心下的某一處逐漸顯露。
大頭嬰孩躊躇了一下,依舊牢牢扒着高川崎的頭骨。
夏油傑見此,眼也不眨地扯斷澤田一隻胳膊。
最最熟悉的血腥味從斷口出飄來,夏油傑不确定咒靈是否有嗅覺,但看它立刻出現在澤田肩頭的模樣,估計是能有感應的。
大頭嬰孩抱住真正母親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這個媽媽吃掉,就再也沒有了。
但它又很想嘗嘗這個媽媽的味道,如果想要一直能吃到,就得一直待在媽媽身邊,也就是說......
它擡頭看向夏油傑,很小聲的‘唔’了一下。
夏油傑沒理會它,放出澤田之後,他擡腳慢慢走下去,真正地走出山路。
他想起家入硝子曾說過,普通人也有普通人解決事情的辦法,比如說報警。
他本是想的,但是當了解完全部的前因後果,他又不想了。
這群人之間沒有一個是正确的,如果交給警察也不過是草草了事。
況且現在,都死了,死了一地。
夏油傑捏了捏衣角,聽到身後傳來一輕一重的的腳步聲,他都懶得回頭看。
他冷靜的回到了進入帳的地點,一腳邁出了已經變成透明消失的帳。
正金寺美裡早早等在那裡,見夏油傑出來,似乎是彎了彎眉眼,快步過來,額頭上藍色的發帶飄動一下,差點沒滑落鼻尖。
不過夏油傑看清楚了,發帶下空無一物,是光潔的額頭,上面隐約有些紅色的印子。
“夏油同學,辛苦了,任務完成的還算順利嗎?”
順利?簡直就是絲滑。
夏油傑撥弄了一下被風吹亂的劉海,冷靜地開口,“裡面的人都死了。”
然後擡手朝後指向那對母子咒靈,“它們幹的,都是特級,我出手還是慢了。”
果然,正金寺美裡聞言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她确認澤田和大頭嬰孩都是特級咒靈之後,再看它們老老實實地跟在夏油傑身後,她看向夏油傑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沒有沒有,獨自一人面對兩隻特級咒靈,夏油同學已經稱得上是特級第一人了,沒有受傷就是最好的......”
正金寺美裡後面絮絮叨叨地又說了什麼,夏油傑不願意再聽。
他坐在後座,疲憊地解開丸子頭,長長的發絲散落,遮蓋住陰郁的眉眼,副駕駛座位後面狹小的空間裡,手機亮起的屏幕分外清楚。
【說清楚,那個‘我’跟你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