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上午的早課,夜蛾正道提到家入硝子要開始為咒術師治療,以後任務大多由五條悟他們兩人組隊完成。
像是預料到那兩個學生即将撒潑,夜蛾正道說完這件事就立刻抱起課本離開了教室,徒留家入硝子一人面對他們。
“就不能讓他們滾去醫院嗎,明明硝子戰鬥方面也不弱吧。”五條悟屁股在凳子上,但頭已經枕在了家入硝子大腿上,勾着墨鏡看家入硝子的下颚線。
“去醫院的話效率太低了,到時候會有更多的任務落到你們身上。”家入硝子支着下巴,另一隻手飛快回複友人,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在邀請自己去排球合宿。
“但是治療他們也很惡心吧。”五條悟掰着手指,“如果又有人貪圖硝子的美色,要對你出手怎麼辦?”
“打一頓再治好,治好了再打一頓。”家入硝子從口袋裡拿了根棒棒糖出來,拆開塞進五條悟嘴裡,“話多。”
“傑,你看他!”五條悟拉扯無果,試圖讓夏油傑也來把家入硝子拉出泥潭,“這跟被鎖在了高專有什麼區别嘛。”
“嗯。”
夏油傑不知道要說什麼,說不要家入硝子去救人?
但是硝子的能力就是去救人的,身份上也是反轉術士,就連年紀輕輕成為一級咒術師的天才名号也要往後靠。
說讓家入硝子去救人?
他的私心裡又不想家入硝子因為這個被困在這個小小的高專,甚至是那個和火化房連在一起的解剖室。
夏油傑歎了一口氣,偏過頭不敢去看他們,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
“滴滴,滴滴,滴滴......”
這是家入硝子給咒術界每個聯系人設置的信息鈴聲,他點開夜蛾正道跳動的頭像。
【上面指名要你去治療一位高層,萬事小心,不要耍脾氣——夜蛾正道。】
不要耍脾氣,一道不存的鎖鍊順着脊背纏繞起來。
家入硝子神色不變,手掌在五條悟的頭頂輕輕揉了一下,“好了,我要去工作了。”
“這絕對是壓榨!”五條悟憤憤的起身,還想喵喵兩句,發現自己和夏油傑的手機裡也同樣收到了消息,“啧,這就來任務了。”
“是呀,這就是壓榨。”家入硝子輕飄飄丢下這句話,先一步離開了教室。
家入硝子并沒有急着走,他先是打開了窗戶,靠着窗台感受夏風吹拂在臉上,發絲在眼前搖擺不定,然後他慢慢的開始抽煙,直到第三根燃到一半,他視線下移,樓下站着兩位穿的和輔助監督一樣的人,一男一女。
右手指間的煙火渺渺,家入硝子抽了一口,将煙頭捏滅,随後去穿了白大褂,戴上口罩,裝模做樣的拎了一個小箱子。
裡面□□手套和口罩占了一大半,醫療器械則是少得可憐,又往白大褂口袋裡塞了兩瓶消毒洗手液,家入硝子這才慢悠悠的走下去。
臉色好差啊,這兩人。
家入硝子掃過他們臉上的愠怒,輕嗤一聲,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才聽見他們開始一闆一眼的介紹,威逼利誘的讓家入硝子盡自己的醫責。
家入硝子險些笑出來,看着腳邊投射過來的兩道影子,三個人裡面,他居然是走在最前面的。
勾了一下口罩的繩子,“話這麼多,你們看起來也不是很想救那個人嘛~”
“你别胡說。”女的瞪了家入硝子一眼,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在前方,男的則是跟在後面,像是怕他跑了。
這個山路居然還要走下去,家入硝子真的開始懷疑這兩個是要拖延時間,然後用這個歹毒的方法弑主。
花了十五分鐘抵達山腳,坐進車裡之後,家入硝子眼前被蒙上了一塊不透光的布。
聽着車裡的呼吸聲,家入硝子估計了一下,五個人,車頂上還有一個,被拍到絕對吊銷駕照。
就在家入硝子快要睡着的時候,車停了,遮住視野的布也被摘了下來,他被幾個面無表情的人領着往前走,死氣沉沉的大宅像是會吃人的兇獸,張着嘴将每一個步入者吞噬。
在這樣死闆寂靜的環境裡,家入硝子是最奇特的存在,舉止懶散的走在廊下,好一陣彎彎繞繞之後,他被帶到了一個房間門口。
進去之前,小手提箱也被打開檢查了一遍,屋内還有一道目光,穿過薄薄的獐子門,試圖将家入硝子看透。
這裡的每個人就像是啞巴,一句話也不說。
終于家入硝子被允許進入房間,裡面很昏暗,一盞燈都沒有點,僅有的光源是透過獐子門上的白布進來的日光。
他眨眨眼,咒力繞着眼球轉了一圈,立刻适應了這種昏暗的環境,房間正中央橫放着一個床鋪,要他治療的人估計救躺在上面。
好笑的是,床鋪之前還有一張棋盤桌,桌上棋子散亂一片,擺了兩杯濃茶,正在黑暗中冒着熱氣。
家入硝子背對光明坐下,光束從肩膀斜打在地上,撐在地闆上的手有一半在白色裡,依舊沒有人說話,他也不想開口。
終于在更裡面的内室,傳來了輕微的布料摩擦聲,家入硝子聽着地闆上的動靜,很輕巧,應該是位女性。
對方在對面坐下了,聲音輕柔,“您就是家族裡請來的反轉術士了吧,請您救治小女的父親。”
面前的桌子突然就被什麼快速移走了,家入硝子面色凝重起來,撐着的手全握拳,剛才他根本沒有發現房中還有第二個人。
“請您救治小女的父親。”她又開口了。
家入硝子心中突然騰起一股煩躁,深呼吸一下,然後向前一步,跪坐下來,“請把你父親的手擺過來。”
依舊是布料摩擦,一隻有些幹枯的手遞了出來,家入硝子伸手按在上面,反轉術式運轉。
入手的第一時間家入硝子就發現了,這人快死了。
就算源源不斷的咒力為他修補孱弱的器官,這人的呼吸依舊在以一個極其緩慢的速度消失。
補不進去,家入硝子得出結論之後立刻收回了手,忍着不耐煩,低聲說道,“抱歉,是我能力不足。”
沒有人回應,家入硝子重新退到光亮之下,遠離那塊陰冷的地方。
少女的哭泣聲這才幽幽的傳來,她就哀哀切切的哭着,時不時喊一聲父親,家入硝子隻想打爆門趕緊離開這個神經病宅子。
但是正道說過,不要亂發脾氣。
家入硝子隻好攥緊拳頭,等她停止哭泣。
“見諒,是小女失禮了,我知道您已經盡了全力。”
少女的聲音聽起來又和正常一樣,她拍了一下手,聲音很輕,但是那張被拖走的棋盤桌又被推了回來,家入硝子這回看清楚了,是一根樹枝一樣的東西纏繞在桌子腳上,看顔色很像白桦樹樹枝。
沒有惡意
桌子上的茶依舊白煙袅袅。
“喝口茶吧。”她柔聲勸着。
家入硝子站起身,手中已經握上了手術刀。
輕輕的腳步聲由暗及近,光從衣衫下擺開始慢慢攀爬到少女的臉上,那并不算是少女,隻是聲音柔和的宛如少女。
家入硝子瞬間看向她在光亮下顯露的一半額頭,上面橫亘着一條扭曲的縫合線,針腳不密,用着漆黑的線固定着上下頭皮。
身穿精美繁複和服的黑色短發女人掩嘴輕笑,“不喝嗎?”
“我不愛喝茶。”家入硝子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國小的時候,被那個男人困在辦公室裡,胸口開始泛上點點的窒息感,如同密密麻麻的氣泡,不是破裂就是融合成更大的氣泡。
家入硝子感覺自己是得了ptsd。
手中的手術刀轉了個圈,對着手腕輕輕動了一下,鮮血沒來得及流下,傷口就被家入硝子自己治好,他隻需要那點疼痛來刺激自己,才不想在這種奇怪的地方留下什麼。
“沒事我就先離開了。”說完,也不管那女人還會講什麼廢話,家入硝子直接拉開門,大捧的陽光撒入室内,他順着回廊向外走,一直守在門口的侍女趕緊跟上,領着家入硝子出去。
“你們覺得這孩子,怎麼樣?”女人輕笑了一聲,擡手撩開一直擋在一邊的發絲,指尖勾起黑線,慢慢的拉扯開。
她跪坐到那具還有活性的屍體邊,宛如撫摸着最親昵的愛人,觸碰到額前的時候,卻五指分開,銳利的指甲輕而易舉的刺穿頭骨,清脆的幾聲響過,額頭上的皮膚就因為裡面頭骨被扯開而撕裂。
女人頂着同樣被開瓢的腦袋,輕輕和屍體相抵,一個長着嘴的肉粉色大腦從這個頭骨滾到那一個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