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城曦很久不知道渾身濕透是什麼滋味了。
就算是沃克群島的那一次,她也是穿了潛水服下海。
“我知道水管被動了手腳,至于為什麼不提前準備?”烏城曦擰掉發梢上的水珠,讓長發散到背後,走出足有兩人高的蘆葦叢,“那樣還怎麼在老東西面前表現無辜呢?”
烏天之上懸着一角銀邊,寒風無垠,泛着潮氣的冬季田野裡找不出一點活物。
但烏城曦知道,一定有伥鬼時刻注視着哺育他們的領地,就像原本盛極一時的瞭望人們俯瞰烏丸集團。
大抵是在打鬥中受了磕損,通訊器的信号時斷時續。烏城曦沒聽到回複,便回過身,面朝一眼望不到對岸的浩瀚江流。
沖到鴨川下遊來了。
修建在江畔的柏油馬路上此時并沒有行車,隻有路燈高垂下白光。很遠的地方傳出一兩道汽笛聲,但并沒有朝這邊來。
幸好已經遠離了最繁華的城區,不然當面遇上普通人就麻煩了。
烏城曦擡手抹掉滑下的血珠,從腰間的戰術包裡翻出一個屏幕隻有巴掌大的顯示器,上面正閃爍着發亮的紅點。
鶴見慎吾逃命時沒來得及扯下鈎爪,自然也就錯過了埋進皮肉裡的微型定位器。
“找到了。”綠眼睛在暗夜裡借着反光發亮,如同鎖定獵物的雪狼。她能感知到體溫在持續下降,神經卻越發興奮起來。
不遠處就是橫跨鴨川的大橋,通往其他縣市,上面應該有接應君度酒的人。
冰酒走到路邊等待。一兩分鐘後,随着漫飛的塵霧,引人矚目的豪車停在她的腳尖三米處。
車上的人翻滾落地:“老闆,這是最近的車子了!”
“這個就足夠了。”烏城曦沒接車鑰匙,鍍銀的車把手在檢測到她的指紋後流過一道暗光,放開所有權限。
價格高昂的賓利慕尚,本來隻是作為她身份名片的座駕,但經過二次改裝後有了許多方便的功能。
烏城曦坐進車裡接入定位顯示器,開啟自動駕駛模式,自己撈過副駕駛座的新武器箱——狙擊步槍不方便潛水時攜帶,隻能遺憾放棄。
軍靴上的利刃刮過油門表面,車輛猛然提速,拐過一道S形的彎後滑過田野裡的下坡,抄近道上了大橋。
靜谧的夜色裡,鴨川大橋上的連續鳴槍令往來的車輛紛紛退避,立即報警。
“我們京都要變成第二個東京米花町了嗎?!”
靜默沖刺的白影好似與一切無關。
幾分鐘後,烏城曦連續猛打方向盤,躲避前車滾出的小型炸彈。
爆響被她甩在身後,纖細白皙的手在車窗灌進來的大風裡優雅地投出了什麼東西。
“轟——啪——”
前方十米處疾馳的家政貨車大幅震蕩,車輪幾度掙紮,還是打滑地向道路一側翻倒。
三四個黑衣人從傾倒的車廂裡躍出,白色賓利剛好倒車,躲過最兇猛的一波反擊。
喇叭聲這才不輕不重地響起來,冰酒帶着在水裡泡了許久的殺氣重新踩下油門。
“該死!”
君度酒用手臂推開卡在身前的座椅,在身上摸索了一番,若有所思地歎了口氣。
外面一片安靜,植入耳道的通訊頻道裡也已經無人應答——貨車上的就是他最後的人手。
假意投降後又逃跑,這次無論如何也沒退路了。
身旁的司機已經沒了生息。君度酒拿過他的手機,彎曲的五指在鍵盤上編輯了一條短信。
屏幕上的圓圈轉了幾下後發出,自動清除記錄。
下一刻,頭頂的車門發出嘎吱的慘叫聲,被人在柏油道路上踢遠。君度酒勉強從翻倒的車廂裡站立,直起上半身,便對上了嶄新的槍口。
冰酒問他有沒有遺言。
站在久違的天幕之下,君度酒、曾經的鶴見慎吾暢快地呼吸着冷空氣:“願賭服輸。”
他的眼瞳裡不見絲毫笑意,像是刻着不息的惡意,吐露的話語猶如詛咒:“你完全沒被神經毒素影響,是讓我非常驚訝的……我從前聽說,沒有攜帶α細胞的烏丸後裔,其實隻是一場宏大實驗的副産物。”
“沒人問你是怎麼想的。”烏城曦給手槍上膛,并沒吐露自己提前注射了止痛劑與神經鎮定劑的事實。
“你這樣的天選之子怎麼會懂……”君度酒搖着腦袋,正在說話,卻忽而下意識地偏過頭去。
冰酒熟悉這種反應——對面瀕死的男人驚訝于耳麥内的什麼消息,又或者這隻是個陷阱。
十分鐘的倒計時早已過去,她并不在乎任何敵人的心聲。
鶴見慎吾恍然明白了什麼:“哈,原來你也逃——”特制的子彈穿過君度酒的眉心,火焰随即燃起,焚毀他忽而彎起的嘴角。
内置鋼鐵的身軀終于停止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