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有淡淡的紅霞,天色快接近傍晚了。
老船夫望着江面,長久地發着呆,隻是偶爾往身後的船艙看一眼。
他其實看不見什麼,船艙門口挂着白色的布簾子,裡面又沒有什麼動靜。
他接了一個短途的生意,但客人的出手很闊綽。
說起來,這次的客人是個有些古怪的男人。
他在岸邊等候生意時,遠遠地就見到一柄青色的傘靠近。
在這樣還算涼爽的天色裡,一個男人竟然撐着一把傘,多少有些奇怪。
男人的臉被傘遮得嚴嚴實實,但傘下男人的身材修長挺拔,遠遠看見一眼,就讓人印象深刻。
尤其是男人身着一身青衣,真有一種青松挺立的感覺。
男人看起來氣質不凡,他本以為男人會上那些大船,沒想到男人徑直向他走來。
“店家,去京城,現在開船可以嗎?”
男人說話溫文爾雅,彬彬有禮,聽起來是個讀書人。
他問客人為什麼不去大船,客人說喜歡人少。
他将客人接上船來,客人将傘放下,他才見到男人的容貌。
他一瞬間明白了男人為何要撐傘。
他走南闖北大半輩子,也算是見多識廣。
但他從未見過容貌不知如何去形容,但一眼就明白這是世間少有的美色的男人。
偏偏這種美色并非是雌雄莫辯的那種美,你一眼就可以認出這是個男人。
但是除了美,用别的詞形容都似乎不夠合适。
男人有一雙明顯的丹鳳眼,這并不會讓顯得男人陰柔或娘氣。
男人的皮膚尤其白,在陽光下似乎在發光。
他疑心男人似乎是得了病,這皮膚白得不太正常。
尤其是男人上船後,還咳嗽了兩聲,很快躺了下來。
他便不由得有些歎息,男人有如此驚人的容顔,卻得了病。
可見世間并無完美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拉上了簾子,那位客人就再沒有出過聲。
他都有些疑心客人不在船上了。
确實有這種情況,有時接過一些江湖人,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就會從船上消失,留下船錢在裡面。
不過他有些不敢打擾這位客人,畢竟人看起來很虛弱,說不定正在休息呢。
他遠遠看到巨大的碼頭,出聲道:
“客人,快到了。”
“恩,我知道了。”
等船漸漸地靠近,船夫看見岸邊有三個青年十分醒目。
站在前面的紅衣人,撐着紅傘,将臉遮住了。
紅衣人身後站着兩個黑衣人,站得筆直,面無表情的樣子。
那三人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等着。
他有些害怕起來,這三人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惹的人,不會附近有什麼麻煩吧。
他轉頭對後面的客人道:“客人,岸上有三個人,您注意一下,要不我們多走一路,到别處停?”
身後傳來男人悅耳的聲音:“沒關系的,就在這兒停吧。”
他沒奈何,既然客人這麼說了,他隻好懷着忐忑的心情靠近。
越發近了,他看見那紅傘擡了起來,一雙狐狸眼從傘下露了出來。
他心越發慌了,因為紅衣人長相好看是好看,但面容偏陰柔。
尤其是對方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看起來更不好惹了。
但現在已回不了頭,因為對面三人已經看了過來。
他的手心已經開始冒汗,手中的橹簡直想要從手中滑出去。
不知對面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慌,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甚至看向了他身後的船艙。
近了,近了。
多年的動作慣性讓他很好地停了下來。
那三人竟然朝他們這面走了過來。
忽然,他驚慌的腦子鬼使神差地轉了個彎,他問道:
“客人,他們是來找您的嗎?”
“恩。”
男人的聲音響起時,他發現男人已經掀開簾子彎腰出來了。
青色的傘再度被撐開,男人的容顔再度隐藏在傘下。
男人撐着傘走過他身邊時,他聽到男人說:“船家,一路辛苦了,多謝。”
然後,他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已經穩穩地上了岸。
原來,男人也沒看起來那麼弱。
他本想扶這個男人上岸的。
“您辛苦了。”
他遠遠地看到紅衣人将自己的傘遞給身後的黑衣人,對着青衫男人微微鞠躬,兩個黑衣人也跟着鞠躬。
“走吧。”男人的聲音威嚴而冷漠。
他不由得掏了掏耳朵,或許他聽錯了?
紅衣人接過青衫男人手中的傘,站在男人身側後面一點,為男人撐着傘。
青衫男人自然而然走在前面,紅衣人緊随着,兩個黑衣人跟在後面。
他們向一輛巨大的馬車走去,馬車上雖無華麗的裝飾,但也不是普通人家的規格。
馬車上坐着一個車夫,車夫跳下馬車,放下凳子,迎接男人。
男人踩着凳子上了車,紅衣人和兩個黑衣人緊跟着上了車,車門關上了。
車夫調轉車頭,漸漸走遠,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停了許久。
他連忙調轉船頭,離開了岸邊。
他再次明白了,表面上看起來不平凡的人,背地裡也不可能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