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變大,程心攸等人站在府門口,見滿街百姓撐傘往城郊山上跑。
有一男子提着鑼沿途邊敲邊跑,大喊:“黃龍來了、黃龍來了!”
葛淼目光含憂,提議:“現在情勢危急,少主不如先去城郊山上避一避。”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注視着他們的國之少主。
胥子欽眉頭緊鎖,眼神堅毅,擲地有聲:“去水壩。”
衆人眼中亮起微光。
乞丐劉毛遂自薦:“我來帶路!”
葛淼也是一臉澎湃,大吼:“點火把,去河堤!”
一群人浩浩蕩蕩逆行前往河堤。
雨中,任天賜為程心攸撐着油紙傘,随衆人跑去河堤,遠遠地就能聽到洪水的呼嘯聲。
随着聲音越來越大,程心攸擡頭能清楚地看到洪水拍打在堤上濺起的浪花。
跑在前面的百姓和侍衛們,幾人一組,擡起地上的兩三米長的捆物就往堤上沖。
那東西叫埽,用梢料、葦、稭和土石分層捆束制成,用來堵住堤口的。
身後還有源源不斷的百姓冒雨擡着埽跑去護堤,撐着油紙傘的程心攸等人更顯得格格不入。
她随意攔住一個從堤上下來的,問:“老伯,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知他是沒帶鬥笠還是鬥笠已經被吹到了河裡。
雨打在臉上,老伯連眼睛都睜不開。
他大喊:“水勢太猛,撐不住就要決口了!”
堤毀了,奔湧的洪水能高達數十米,埤城以及相鄰的幾座城都會淹沒。
“快跑吧,再不跑就沒命了!”
随即老伯甩開程心攸的手,轉身往城郊跑。
堤上的情形比想象中要嚴重。
乞丐劉雨中大吼,指揮衆人将埽往上堆,可堆上去的埽很快又被沖走。
胥子欽蹙眉:“水勢太大,這些埽堆在一起根本固定不住!”
葛淼:“那怎麼辦?”
突然前方有人驚呼,衆人看去。
一個洪浪連人帶埽沖走了,堤,破了一個小口。
那人在急湧磅礴的洪水中失去了掌握身體的權力,被動地越卷越遠。
當下大家夥都有些害怕了。
乞丐劉隻愣了一瞬,随後立即往前跑,跳入河中,大喊:“快、快堵上!不能讓口子變大了!”
胥子欽想也沒想就下了水,試圖抱起漂在水中的埽。
葛淼眼中有震撼也有敬佩,也跳入水中。
有第一,便會有第二,血性的男兒相繼跳入水中。
徐夢瑤原本也想,卻被程心攸一把拉住。
“你可是個女子!”
誰知徐夢瑤冷眼道:“女子又如何?壩體一旦坍塌,黃龍面前可不分是男是女!”
程心攸盯着那抹刺眼的紫跳入洪中,内心震撼無比。
一個浪打過來,沖擊到埽上,撞得胥子欽險些起不來。
突然有一隻手在水中硬生生将他拉了起來。
胥子欽這才發現撈他的人是......
他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怎麼也下來了?”
徐夢瑤用盡全身的力氣牢牢堵住埽,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壩要是毀了,我也活不成。況且……”
況且什麼,兩人心知肚明。
胥子欽眼睛有些濕潤,好在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不容易叫人發現。
他心裡五味陳雜,“真傻。”
徐夢瑤咬牙,死死撐住。
“拿着,站遠些!”
任天賜将手中油紙傘塞給程心攸,随後拔劍而出,掐訣念術。
他擅水之術,很快用術法築成一道水牆,黃龍撞牆又回返。
胥子欽、徐夢瑤以及乞丐劉等人,見水勢突然變小,倏然回頭,才發現是任天賜在施法。
百姓歡呼:“太好了、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唯有程心攸察覺任天賜眉頭緊縮,似有不對勁。
她跑上前,一臉緊張:“怎麼了?”
任天賜咬牙:“術法對妖不對人,甚至包括此類天災。若強行幹涉,隻會自噬其身。”
話音落,任天賜嘴角溢出一絲血漬。
程心攸心急,顱内無聲喊了兩次系統沒有回應,便不再繼續,反正喊了也沒用。
然而,此時堤上再次傳來慌亂的吼叫聲。
是水勢太猛,任天賜築起的水牆隐隐裂出一絲縫隙。
若任天賜也撐不住,水牆傾倒那一刻,埤城不多時就會被洪水覆蓋。
眼見任天賜眼尾開始泛起不正常的紅,程心攸下意識抓住他:“你快停下!”
任天賜肉眼可見一愣,怔怔看向程心攸,欲言而至。
嘈雜的雨聲中,程心攸眼中突然多了許多畫面。
街頭有人哭啼。
去往城郊的山路上,有人慌忙趕路摔倒在泥濘中,又立即爬起來走。
山頂破廟内,燭火随風擺動,将滅不滅,躲了許多瑟瑟發抖的百姓。
有個白發老太跪在神像前,哭啼祈禱。
“神明顯靈,庇佑埤城。”
屋外雨越下越大,仿佛老天決心要把埤城洗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