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幻大陸,靈雲峰,捉妖院。
指縫沾滿污泥的手“啪”一聲拍在厚重木門上,吃力地叩響銅環。
不多時,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誰?”
開門那弟子四處張望也不見人影,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忽聞腳下傳來一疲憊女聲:“這......這呢。”
弟子低頭看去,頓時吓得趕緊關門。
豈料那女子眼疾手快連忙去擋,結果手被狠狠夾住,兩人同時放聲尖叫。
“鬼、鬼啊......”
“痛、痛啊......”
“我不是鬼、我有冤屈,想找你們掌事的評理!”程心攸趕緊道出目的。
評理?弟子躲在門後狐疑,“評......評什麼理?”
“你們捉妖院的弟子輕薄我。”
“什麼!”
門咻一聲飛快打開。
那弟子比程心攸是鬼還吃驚的表情,瞠目結舌:“你半身不遂,無發秃頂,臉色死白、唇色烏黑,居然有人願意輕......輕薄你?”尤其最後一字,語調山路十八彎。
雖是實話,但程心攸死白的臉還是黑了半成,從牙縫裡一個個蹦出:“再怎麼樣,我也是個女的啊......”
弟子倒吸一口氣,不可置信又好奇:“到底是誰這麼‘饑不擇食’?”
下一瞬他看向程心攸,虛虛拱手:“姑娘在此等候,我這便禀告掌院,讓他為你主持公道!”
程心攸感激零涕:“多謝、多謝。”
随後那弟子竟門也不關,飛奔入内,四處相告。
得益于這位弟子如此高效的傳播速度,不到片刻,程心攸便在會客堂見到了掌院。
不僅如此,堂内堂外默默多了好些擦同一塊磚、澆同一棵樹的弟子。
掌院白眉長須幾乎能拖地,打量程心攸身姿容顔,心中十分詫異,蹙眉确認:“這位姑娘,你說我院有弟子輕薄你,有何證據?”
程心攸跪坐在地,一副弱不禁風狀:“他身着捉妖院素袍。”
“一件衣服,誰都能穿,不足為證。”
不是掌院有意包庇,實在是他站在男人的角度不信有人會輕薄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無鹽女。
程心攸垂眸,夾嗓羞澀,緩緩道來:“昨夜月黑風高,我與郎君共處泉中,隻記得他肌膚滾燙......”
衆弟子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聽得眼睛都瞪直了,腦中已有香豔畫面。
“咳咳咳......”掌院一生專于修道,清心寡欲兩百年,從沒遇此情形,急得想趕緊堵住程心攸的嘴,直到聽見下一句“腰間有一紅色火焰狀胎記。”
掌院當即臉色一變,“吳越。”
吳越是他的嫡傳徒孫,立即轉身出屋尋人。
捉妖院内确實有一人腰間火焰胎記,人人皆知。
一時間衆弟子紛紛低頭小聲議論。
因程心攸抛出重要證據,掌院對自己先入為主的懷疑感到歉疚。等候期間主動招呼:“姑娘,請入座。”可說完便尴尬了,隻因這姑娘腿腳不便,靠自身根本無法上座。
程心攸沒心沒肺地擺手:“無妨,我都習慣了。我叫程心攸,掌院叫我心悠也行。”
可掌院不習慣,這程姑娘一臉病容,怕是命不久矣。爬了一夜山路也要怒敲院門找到任天賜,怕是那小子用強,受了不少委屈。此時若讓人繼續跪坐在地,傳出去有辱院門名聲。
程心攸不知掌院心中所想,還傻傻一笑。她本就瘦得眼眶深陷、顴骨突出,笑容毫無美感隻有瘆人。
隻見掌院拂塵一掃,程心攸整個人不受控升入半空,慢慢飄到高背座椅上,再穩當當坐下。
“掌院大人您也太厲害了!”
大概是程心攸這個鄉巴佬表現得太誇張,引得四周弟子低聲嗤笑。
可她心裡想的卻是:這世界擁有術法也太棒了!倘若自己有了神力定要先治腿。
世人皆知他強,也習慣了他強,便不會再如此直白外露誇贊。掌院一時有些不适應,握拳虛咳掩蓋唇角弧度:“區區移物術而已。程姑娘不妨把事情經過完整叙述一遍,若情況屬實,我定會為你做主。”
“哦,說來話長。”
程心攸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得更舒服,大有娓娓道來之勢。
“昨夜,月黑風高,四下無人,郎君赤裸半身在湖中沐浴,将奴家一把撈在懷裡,奴家一時激動便抱着郎君脖頸,咬......咬了一口。”
咬......咬了一口?畫面越來越活色生香。
啪唧一聲,擦拭地磚的弟子手沒拿穩,帕子落入盆中,濺出些許水花。
與之共同打斷衆人浮想的,是少年怒氣沖沖一聲大吼:“你胡說!”
衆人循聲望去,少年素袍玉冠,橫眉怒目立于堂前。細看,脖頸處卻有咬痕,十分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