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智漸全與日日學習的君王之道會滋生出隐秘的煩悶,對他總是逼迫質問的不滿。
但,至少現在,那些煩悶與不滿還敵不過對他的依賴與信任,以及絲絲縷縷的駭然。
以杏仁茶開始的回憶,最後以揚起的衣袂與打碎在地,把桌腳澆得濕漉漉的湯水作為結束。
江令薇腦海裡的畫面定格在他面目潮紅,俯身吻過她耳垂時的低語。
“我們是夫妻,永遠。”
……
轟隆——
閃電劃破長空,屋外忽地有驚雷炸響,江令薇的神思在滾滾雷聲下徹底清醒了過來。
“夫妻麼……”她注視着溫熱的杏仁茶,喃喃自語。
雖然心裡并不認可自己和他是夫妻,畢竟儀式未成,怎麼能算夫妻?
但他是恩人,對她特别好的恩人,自然是他說了算。
吃着黏糊香甜的杏仁茶,她想。
……
不大一會兒。
江令薇随手擱下吃得幹幹淨淨的青花瓷碗,又支開窗棂望了望天色,四周萬籁俱靜,已經很晚了。
而窗下羅漢床邊的香篆爐裡正在燃燒的香粉也驗證了這一點,已是戌時。
往常早就回來的裴渡舟此刻卻不見蹤影。
明明周家的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才對,難道是周皓有什麼動作嗎?
獨自待在殿裡猜測是始終不會得到答案的,江令薇想罷,随即離開卧房,往書房的方向踱步而去。
一路上靜悄悄的,當值的侍衛和下人連半個人影都未曾得見。至于隐在暗處的暗衛之流,不知怎的,江令薇有種直覺,他們也不在。
如今已經進入仲冬時節,又恰是望日。
圓月高挂,風冷星稀。
江令薇緊了緊肩上的靛藍織錦翻毛鬥篷,加快了腳步。
繞過淡雅靜谧的正廳,穿過茉莉滿園的後花園,到達花園拱門旁,正欲往右行時,忽聞不遠處的書房傳來一些細微的響動。
江令薇擡頭一看,蕭疏修竹被漸大的寒風吹得向粉牆上歪斜,在院外簌簌地響。牆頭上隐約能窺見一點光亮,但也晃動得厲害,應該是燈籠在被風吹。
隻是大半夜的,他不休息,命人在院子外面掌燈幹什麼?
懷着疑惑,她朝院門外走得近了幾分,耳邊的響動也更加清晰。
不全是竹影簌簌,還有着人說話的動靜。
那聲音像在冰水裡浸過一圈,沒有一絲溫度,透着一股說不清的森寒與陰鸷,便是她聽着都下意識地一哆嗦,冷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