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我們到了。”

蕭炎揉了揉眼睛，慢慢睜開：“……到了？”

“嗯。”藥塵輕聲道，“該下車了。”

“噢。”蕭炎眨了眨眼，掀開簾子下車。他站穩後定了定神，看向前方。

出乎他意料，面前是一家尋常的火鍋店。紅底金字的招牌略顯斑駁，不足百平的空間裡熱氣蒸騰。店面并不大，但是生意很好。

二人走進店，一名有些年紀的女子迎上來，應該是這家店的老闆。

“塵先生。”她笑道，随後有些訝異地看了眼蕭炎，但并未多說什麼，“還是老樣子？”

藥塵點頭。

老闆帶着二人穿過熱鬧的大廳，來到一間包房前。

她将菜單遞給藥塵便出去了。咔哒一聲，門輕輕合上。

房間不算大，倒不如說這樣的一家小餐館能有包間已經很不容易。蕭炎心想，就他們兩個人吃飯還要包間嗎？但他看老師與這裡老闆熟稔的樣子，懷疑他平常一人來也都是如此。

藥塵把帽子脫下，一頭白發披散下來。随後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皮筋，将頭發束起來。

蕭炎覺得很有意思，撐着腦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我之前很少看你這樣，”他用手指比劃了一下，“把頭發紮起來。”

“是嗎？”藥塵略顯驚訝，“就一直散着？那做事情豈不是很不方便？”

蕭炎回憶起藥塵過去煉丹的姿态，笑了起來：“還好吧。在我看來你無論做什麼，姿态都很潇灑。”

“那是你對我有濾鏡。”藥塵也笑，目光不露痕迹地描摹着他徒弟的臉，“指不定我當時心裡有多煩躁呢。”

失憶後的藥塵行為和言語上确實都有不小的變化，但在某些細小的地方，蕭炎仍能察覺過往的影子，這讓他覺得非常有趣。兩個人自然而然聊起從前，蕭炎挑了些他們過去發生的好玩的事講給藥塵聽。

“……當時在洞穴深處，我特别緊張，不知道獅王什麼時候回來，老是回頭看。”蕭炎回憶着，“你也旁邊也急，讓我趕緊把面前的紫晶石砸開。”

“那你砸了麼？”藥塵尚不知道這是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以為在蕭炎很小的時候，他就已帶他去了這般兇險地方曆練，一時對過去自己的行為頗有些質疑。

“當然隻能砸了。”蕭炎搖頭，“結果裡面的精華直接就漏出來了，我都沒來得及拿瓶子裝。好多都流在石台上，我當時看着，别提有多心疼了。”

“然後呢？”藥塵饒有興緻道。

“然後我就直接上嘴了。”蕭炎說，“湊過去把石台上的紫晶源全舔掉了，舔得非常幹淨。”

藥塵笑得不行：“我當時什麼反應？”

“你都看呆了。”蕭炎嘿嘿笑道，“問我不嫌髒嗎？我特别理直氣壯地告訴你，浪費是可恥的！”

師徒倆都大笑起來。

桌上火鍋燒開了，湯底翻滾，熱氣騰騰。侍者進來給他們上菜。碟子推疊。

牛肉已經切成了薄片，放在勺子裡熱水輕輕一滾，幾秒之後，已經是熟了。

藥塵用筷子夾起來一片，放進蕭炎碗裡。

“我在武魂殿時，偶爾會想起和你相關的事。”他說，“都是些很模糊的片段。”

“比如？”蕭炎好奇地望着他。

“比如……”藥塵想了想，“好像是在一個沙漠裡，你整個人趴在沙地上，背曬得很紅，不停喘着氣。”

……這聽着也太狼狽了，蕭炎想。

“有其他的麼？”

“有啊。”藥塵回憶着，“好像是在你很小的時候，我不知道說了什麼，讓你特别生氣。你瞪着我，表情氣呼呼的，還叫我老頭。”

蕭炎表情一僵：“我就那麼叫過一次。”

運氣這麼背，偏偏就被記住了。

“老師，”他郁悶道，“我在你心裡怎麼都是這種形象？”

“不好嗎？”藥塵說，“我倒覺得都很鮮活。”

其實還有一些特别好，特别感人的模樣，他想。但是說出來，小家夥怕是要難過了。

他笑了笑，為兩人都倒了些酒，說：“當然，這些都比不上你親自站在我面前的好。”

蕭炎聽老師這般說，眼眶難免泛酸。他眨了眨眼，舉起杯子，與藥塵的杯子碰在一起。

屋内燈光明亮，火鍋的熱氣漸漸冒上來，将房間襯得溫暖且朦胧。蕭炎笑得很放松，臉不知是因為熱意還是酒意泛着點紅。

藥塵凝眸注視着他，希望時間能在此徹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