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對婚嫁一事，從未有過念頭。我承認年少時曾将你看做我的未來夫婿，隻是沒想到...”

她眨巴兩下眼睛，用力扇了兩下團扇，刻意嗤笑一聲：“時過境遷後，此事還能成真。當真是荒謬至極！”

謝珩忽然眼神發直，嘴裡麻木地重複了一遍她說過的話，“看做未來夫婿。”

心緒千回百轉間，似是将年少的過往快速地翻閱了一遍，卻是找不到一絲半點“看做未來夫婿”的痕迹。

可心間莫名冒出的一絲竊喜，叫他自己也看不透。

況且......他忽然心中一沉，他記得尤為清楚，她喜歡的人是裴煊。

九年前，在謝家後宅裡，他從學堂回來朝着自己屋裡走，卻看到隔壁那間院子裡站着江攬月。江攬月懷中捧着一隻木盒，盒子敞開着，赫然顯出一對不倒翁小娃娃。

他溜進院中，躲在樹後，本想吓她一跳。

可江攬月接下來對着那間房門說的話，卻令他望而卻步。

“我挺喜歡你的，想和你一直做朋友，我聽攤主說送這個，就能永遠在一起呢，我也想跟你一直在一起。我娘親說，你将來一定很适合做夫君，我還想問問你，你爹給你定了親事嗎？”

這院子裡住的是裴煊，謝父特意将裴煊安置在謝珩隔壁，方便他們二人串門玩耍，來排解裴煊的孤獨。

裴煊是裴侍郎的兒子，這時的裴家剛遭難，裴侍郎遭人陷害锒铛入獄，親娘又因此事奔潰患上瘋病，那年紀尚小的裴煊被謝父接回家中照看。

謝珩起初也同情那裴煊，常常去他院子裡陪他說兩句話，但自從這天知道了江攬月對裴煊的心意起，他對裴煊的關懷也就到頭了。

直到三年後裴侍郎洗脫罪名，才将裴煊接回了家。這礙眼的東西終于離開了謝家，謝珩本以為此事就此告終，江攬月與裴煊要如何，與他無關。

隻是每每想到此事，便覺心緒不甯，一股無名怒火沖上心頭，連腦子裡裴煊的那張可憐臉也變得可恨起來。

......

越說越覺得糟心，江攬月一眼掃過去，看到謝珩神色發愣，“什麼眼神啊，你不會将那事給忘記了吧？”

連看着她的眼神也比以往要溫和，謝珩問：“你想說的是何事？”

“你說呢，當然是！”

江攬月欲言又止，隻能怒瞪着他：“你記不起我便不說了。反正，你莫要自以為是了，我對你早沒了殘留的念想，我們都長大了，連喜好性情都變了，誰會喜歡纨绔子弟呢？你我這樣的人，都是會被人唾棄的，我們都成了彼此最厭惡的那種人。”

都是她一直在說，謝珩卻摸不到頭腦。明明上一刻她還在向他表明心迹，這一刻卻一腳踹他進泥潭。連審判官手裡的斬立決，都不似這般果斷絕情。

也是，她向來如此，沒對哪個男子真的定心過，可以喜歡裴煊，也可以喜歡元公子，亦或是...他也可以。

思及此，謝珩眸色一暗，忽然身子前傾，一手捉住她的肩頭一側，近乎低吼出聲：“你說如今你厭惡我，為何！這些年我又做了什麼，讓你何故厭我至此？”

江攬月被他的突然靠近吓得不敢出聲。謝珩卻又是一聲低吼：“你說話啊！”

“還要我說什麼，你究竟還要裝到幾時去！謝珩，我告訴你，就當做那年的那些話，我都喂了狗！”江攬月也不甘示弱，扯過謝珩的衣襟。

此時，馬車驟然停下，車簾子被掀開。

春雪探頭一臉急色：“小姐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不等小姐發話，卻看到小姐跟姑爺舉止親密，春雪趕忙放下簾子，着急忙慌地解釋：“我...我什麼也沒看到。”

說罷，春雪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是對車夫道：“沒事，繼續回府。”

随着馬車行駛，車窗簾輕輕被風吹起。車廂内的寂靜再次被打破。

“喂狗？”謝珩凝望着她委屈的眼眸，“你罵我是狗，江攬月，你知不知道這個若是被别人聽了去，會做出怎樣的文章，你又會深陷于何種囹圄。”

他深深地望着她：“如今，我是你的夫君，此話我聽聽就罷了，在外頭，就是裝，你也得裝的與我和睦。”

“成婚那夜你自己也說了，你我已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們兩家一榮俱榮，一隕具隕。”

“我不知道你想我記起的是何事，但我謝珩自問無愧于你，若是你有何不快，可與我直言。”

江攬月怒瞪着他。

裝得和睦？她裝的還不夠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