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旭他們離京前，林無恙和衛長宴站在城牆上送他們，她伸出手遙遙的和他們揮手。

紀霖帶着人往南走，沒有回頭，林無恙站在城牆上送他，一如當初他送她往北，她一直都知道紀霖站在城牆下送她，雖然沒有看見他，但她就是知道他來過。

“第一次站在這裡送别，有一種見一面少一面的感覺。”

衛長宴握住她的手，“往後陸回灣去了岐州，陳霜駐守迦南城，就真的是見一面少一面了。”

“你想讓铷月去守迦南城？和我想的一樣，我本來是打算等她回來後，再和你商量的。”

衛長宴點了點頭，“我們想到一起去了，迦南城和迦援城離得不算太遠，她的父親不是在徽州嗎？離得近些，也方便她回家。”

“等她平安歸來了，我就将這件事告訴她，她定然高興，這麼多年，她就是想建功立業，讓她父親為她而驕傲。”

林無恙回眸看着他，“長宴，這些年她過得太苦了，你遠在京城，不知道寒衣軍的日子不好過，她一介女子，在軍營中，不得重用，即便武功再高強，也沒人瞧得起她，陳将軍培養重騎兵，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衛長宴垂眸望進了那雙清澈是眸子裡，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世間女子向來沒幾個能過得快活的，即便是無恙，出身武将世家，林家上下的心頭寶，可初入軍營的時候，即便日日苦練，八歲立功，卻也沒人願意被這麼一個小孩統領。

但同樣都是八歲立功的林越因為是林家長子，就備受尊崇，八歲便做了統領，衛長宴不是沒有見過他，雖然也是個善戰的英雄，但論軍功，論戰術，他都遠遠不及無恙。

他是個自私的人，如果一心要改變女子的地位，會讓朝中意見紛紛，他便不會做這個麻煩事，但他見過小時候滿身傷口，滿身鮮血的林無恙，也見過現在全身傷疤的林無恙，便不想再這樣下去了，藺朝需要改變，他也需要改變。

“我常在想，為什麼我大力推行女學，盡力選拔女官，但依舊是無法讓她們的日子好過些。”

林無恙垂眸，“因為世間之事，隻靠兩個字，強弱，隻要默認女子本弱，那永遠就無法改變人心中既定的想法，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女子的意見總是微不足道，聲音總是低弱的。”

林無恙擡頭，望着高高的蒼穹，将沒說的話咽了回去，雖然她腦海裡那段異世的記憶不是她的，但她也看見了，在人人平等的年代，女子的訴求也依舊無人問津，無論在哪個時代，過去，現在還是将來，她們的需求總是被選擇性的看不見。

衛長宴握着她的手緊了緊，“待紀霖他們歸來，天下安穩，你要做什麼都行，我都依你。”

“哪怕阻力為巨石？”

“哪怕阻力為巨石。”

……

衛榮玄披着外衣，坐在榻上撐着頭看書，披散的頭發随意的放在身後。

許妄倚着門框看他，“今日大軍南下，王爺怎得不去送送？”

“身體抱恙，去不了。”

許妄走進來，“先前見你念着林老将軍，這榮昌王回來了，你也不曾去見見，紀霖今日南下，你也不去送送，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明白你了。”

衛榮玄懶得搭理他，許妄像是看不出來他的不耐煩，硬往上湊，“王爺，我很想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季雙就是林無恙的？”

衛榮玄擡頭，“這兩日才知道的。”

“又說謊，她在宮裡當宮女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吧？”

衛榮玄拿着書的手微頓，許妄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

“是。”

許妄俯下身來，貼近他，放低了聲音，“所以，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與你無關。”

“那就讓我猜猜，王爺對林家的事一向很上心，說不準榮昌王能好端端的回京城，又碰巧撞上了陛下，這也有王爺的手筆在裡面吧？”

“是。”

衛榮玄聽着他的猜疑，有些失神，如果不是他，紀霖也沒辦法能在天子腳下将林家遺孤藏得好好的，若不是他在暗中幫忙，皇帝早就查出來了，那紀霖去過狄柔的事就瞞不住，又碰上那時傳言都說是紀文害死了林老将軍，他怎麼也洗不幹淨的。

許妄細想了一下，便清楚其中關鍵，他拍了兩下手心，“王爺對紀大人還真是好啊，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殘局。”

衛榮玄放下書，“畢竟曾經關系不錯，救他一命，也算給自己積德了，像你這種不積德的，往後也是下地獄的命。”

“那我便拉着你下地獄。”

“我福澤深厚，自然下不了地獄，”衛榮玄擡手，拿了發帶将頭發系上，“說吧，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

“那位平定北邊，收回迦南城的榮昌王，我想見見，看看是不是名不虛傳。”

一個時辰後

林無恙站在院裡練弓，一支羽箭穿過，定在靶子的紅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