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眸，看見林無恙眼裡的擔憂，“無妨，這些事情早就過去了，我現在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呢。”

林無恙垂眸，“後來呢？”

“後來……因為我中了毒，太醫不敢明說，也卻也是支支吾吾，意思就是，如果沒有解藥，我命不久矣，皇兄勃然大怒，他知道是誰做的。”

衛長宴眼裡都是懷念和悲傷，“那是他當上太子之後，第一次不顧儲君威嚴和賢德，帶着兵，闖進了郴王府，從郴王府翻出了解藥，将郴王提到我面前，要殺了他。”

“我醒來之後，父皇也來了，他訓斥皇兄，說他不顧手足，也不顧臉面，居然直接帶兵闖王府，罰了他三十廷杖，又禁足他一年。”

“我自然不肯，可父皇告訴我，手足之間，最怕縫隙，他是為了皇兄好，為了郴王往後不記恨皇兄，但皇兄與我不同，我自幼習武，三十廷杖于我而言，不過是養幾日的事情，但對皇兄來說，會要了他半條命。”

“所以，我便求情，免了皇兄的三十廷杖，也不追究郴王下毒一事。”

“先帝答應了？”

衛長宴點頭，“父皇擔心我們對彼此生嫌隙，便答應了，但皇兄不肯，他執意要殺了郴王，被我攔下來了，我怕他往後登基，落一個暴君，不顧手足的名聲。”

他的聲音沉沉，林無恙從他的話語中，聽到了他的無奈和先太子的悲憤。

“如果早知後來皇兄會因為這樁事被他記恨，我當時就該殺了他，因為我一時心軟，顧及手足情意，攔住皇兄殺他，才導緻後來皇兄……如果沒有這樁事……如果……”

林無恙輕輕搭在他手上，“不是你的錯，郴王想坐上那個位置，先太子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便沒有這件事，他也不會讓先太子安安穩穩的登上皇位。”

“但我一直不明白，明明是他派人刺殺皇兄，可父皇就是不治他的罪，連那個放刺客入東宮的原力，他都不殺。”

林無恙也覺得奇怪，從那些往事來看，先帝最疼的應該是衛長宴才是，他一直給衛長宴鋪路，先是養在太後名下，後又打算封他為太子，又同意他從軍，結交有兵權實權的林家，無論怎麼看，都是屬于衛長宴繼承皇位的。

但是他被下毒，先帝最先的不是懲戒罪魁禍首，而是先罰先太子，這就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先太子死後，明眼人都知道是郴王所為，但先帝不僅以沒有證據為由拒絕衛長宴提人來審，更是輕易放過放刺客入東宮的原力，這就更奇怪了。

她想不明白，她年少時也見過先帝爺，看着威嚴，卻也是個慈和的人，但對這三個兒子的态度，一直讓她覺得怪異。

“怪我……若是一早殺了郴王，皇兄就不會死，沒了郴王，父皇也沒有其他兒子了，無論怎麼樣，皇兄都會好好的，我當初攔住皇兄的時候，也沒想到會……”

林無恙走上前，抱住他，“不是你的錯……”

衛長宴聲音悶悶的，“從前父皇也說過，我太容易心軟，不适合當儲君，但皇兄走後，他還是立我為儲君了，無論郴王如何使手段，如何栽贓陷害，我的太子之位都巋然不動，但我不想當太子，不想當皇帝，我隻想一直待在徽州，幫皇兄守天下。”

他說完這些話，卻沒有聽見林無恙的聲音，因為被她抱着，所以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林無恙沒說話，她心裡的天平慢慢傾斜，這一切真的都是郴王的問題嗎？先帝就沒有任何問題嗎？在這三個兒子的糾紛中，他到底扮了一個什麼的角色？

先帝真的是衛長宴口中的慈父嚴父嗎？他疼愛衛長宴，卻對剩下的兩個兒子不假辭色，是為什麼？對于三個兒子的所作所為，他真的全然不知情嗎？手足相殘，真的是郴王一個人的問題嗎？對于他的這三個兒子，他到底是完全不知情，還是刻意引導？

但她又不能将這些猜疑說給衛長宴聽，先帝在他心裡一直是一個慈父，而她也隻是猜疑，并沒有證據，而且事情都過去了，再深究也沒有意義了，隻是徒增煩惱。

衛長宴見她一直發呆沒有說話，以為是她累了，“累了嗎？那回去吧，回去再睡一會？”

林無恙點點頭，沒有拒絕，确實是有點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前在軍中的時候，幾天幾夜不睡覺都沒什麼的，但一回京，松懈下來，就無時無刻想躺着。

下去的時候，她轉頭，好像看見了一個熟人，但再次看過去的時候，又什麼都沒有，那抹白色好像是她的幻覺一樣。

衛長宴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卻什麼也沒發現，“看什麼呢？”

她搖搖頭，“沒什麼。”

一回府她便脫了外衣上榻，準備睡覺，衛長宴無奈，也脫了鞋襪和外衣，摟着她睡了個回籠覺。

直到外頭天黑了，兩人才起來，衛長宴下榻，将蠟燭點燃，又拿了外衣伺候她穿上，林無恙搖頭拒絕，她還要再躺一會，在邊關沒躺的，她一次躺回來。

“叩叩”

外頭傳來敲門聲，“陛下，将軍，可是起了？紀大人在前院。”

林無恙這下是不起也得起了，衛長宴将外衣給她穿上，看着她疲倦的樣子，有些不忍，“我去見就行，你要是累，就再躺一會？”

林無恙搖頭，“很久沒有看見師傅了，至少回京，得和他叙叙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