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琮點點頭,“那便不多聊了,我先去見陛下。”
許琮邁步,迅速往前走,站在帳外,“陛下,臣許琮。”
“進。”
裡頭的聲音冰冷,帶着點微微的怒意,他頓了頓,邁開腿,掀開簾子進去,雙手作揖,俯身,“陛下。”
衛長宴沉默的看着他,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何通敵。
許琮低着頭,卻遲遲沒有聽見陛下的聲音,他心裡直打鼓,季雙立了這麼大的功,戰事又能結束,按理來說,陛下此刻應該很高興才是,外頭的熱鬧也不似作假,可帳内的氣氛直到現在,還透着一股不同尋常。
等到他按捺不住,打算開口問的時候,衛長宴出聲了,“許琮。”
許琮心下一驚,“臣在。”
“朕,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朕把你當長輩看待,師傅那麼信任你,提拔你,你呢?你又做了什麼?”
許琮跪了下來,他沒有反駁,他也沒辦法反駁,陛下已經這麼說了,他自然清楚陛下知道了實情,他心裡除了愧疚和恐慌,還帶着莫名的輕松,這些陳年往事在他心裡壓着,折磨的他睡不着覺,現下被揭了出來,他根本不想掙紮。
“陛下……臣,有罪……”
“咔嚓”
林無恙坐在屏風後,捏碎了扶手,她恨卓拓絡,更恨許琮,若不是他,祖父,阿爹阿娘,還有哥哥們,都會活得好好的,林家軍會一輩子守着這片土地,守着這裡的百姓,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在九泉下不得安息。
衛長宴閉了閉眼,雖然心裡早做了準備,但是聽見他承認,心跳還是漏了一拍,“說說,罪在何處。”
許琮跪在地上,不敢擡頭,“是臣,在林老将軍出征前,走漏了消息……将軍情……遞給了卓拓絡……”
林無恙再也忍不住,她一腳踹開屏風,握緊拳頭,站到許琮面前,許琮擡頭看她,見她眼裡含着令人膽寒的恨意,他還沒開口,林無恙就蹲了下來。
她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頸,許琮下意識反抗,卻發現自己竟然打不過她。
林無恙看見了他眼裡的震驚,被恨意襲擊的她,這一刻就是要殺了許琮,讓他下去給将士們磕頭賠罪,手逐漸收緊,許琮面色發白,喘不上氣,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了。
衛長宴這才咳嗽了兩聲,林無恙回過神,松開手,将他往旁邊一甩,許琮伏在地上喘氣,他不知道季雙為什麼突然發難,但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林無恙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許琮,我祖父為将六十載,對身邊的将士和親眷,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所以才放心和你們商讨,放心将出兵這件事告訴你,可你又是怎麼做的?為一己私欲,坑害萬千将士,你萬死難辭其咎!”
許琮面色慘白,擡頭去看她,在那淩厲的眼神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他幾乎是瞬間猜到了她是誰,他有些恍惚,曾經老将軍也經常在他們面前嘚瑟他的小孫女,說全家最像他的,就是他的孫女,他沒見過無恙長大後的樣子,現在細細看來,不僅外貌有些像老将軍,神态更是不差一毫。
衛長宴将兩人僵持,沉聲開口,“許琮,告訴朕,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叛國。”
許琮低垂着頭,他從陛下問他話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了擡頭的勇氣,他聲音微澀 ,帶着點啞意,“是臣有罪,臣對不起老将軍,對不起林家将,臣妻走了,隻給留了個女兒,而臣的女兒,自幼身體不好,從鬼門關裡走了一趟又一趟,太醫院的太醫都認識她了,臣也找遍了所有的江湖遊醫,卻絲毫不見起色。”
他頓了頓,聲音哽咽,“臣走投無路之時,遇見了一個人,他給了臣一包藥,說吃了,雯雯就能活下來,隻要求臣答應他一個條件,當時,看見那包藥,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雖然不知道他的條件是什麼,但為了女兒,臣也隻能答應。”
“後來那包藥吃了後,雯雯的身體真的好轉起來了,他又找上門了,他要我給他遞軍中的消息,我拒絕了,他便沒再說什麼,隻是讓我往後不要哭着求他。”
“再後來,雯雯的身體,又直轉急下,我才知道,那包藥需要長期吃,我找了無數的藥館,卻沒人知道那副藥的最後一味藥是什麼,再絕望之際,他又找上門來了,讓我給他遞一個消息,就一個,他就告訴我,最後一味藥是什麼,為了雯雯能活下來……我……我答應了他的要求。”
衛長宴冷聲,“所以後來,你便打算拿萬千将士的命,換你女兒的命?”
許琮低着頭,聲音顫抖,“難道将士們的命是命,我女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衛長宴怒極,拿着硯台就扔了過去,把許琮砸得頭破血流,他微微抖了抖,不敢再說。
林無恙氣笑了,她蹲下身,直盯着許琮看,“好一個詭辯,你女兒的命是命,我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我祖父,我阿爹阿娘,我的哥哥們,萬千将士們,就活該被你拿去換你女兒的命嗎?午夜輪回的時候,你就不怕他們來索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