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雙帶着人燒了狄柔的糧,這件事不到半日,便傳遍了整個留沙營。
原本以為隻是陛下帶來曆練曆練的,沒承想真有兩把刷子。
衛長宴讓人将綁來的孩子帶來給她看。
季雙蹲下身,看着她。
很早之前便知道,狄柔會派幼童渾水摸魚,迷惑視線,卻沒想到會派這麼小的,那晚天太暗,樹影籠罩,小孩又沒留太久,她一時沒看清,現下看,身量竟然這麼小,看起來甚至不到七歲的樣子。
“叫什麼名字?”
沒人回應。
衛長宴靠過來,“是個啞巴。”
季雙伸手掐住她的臉,女孩被迫張開嘴,裡頭空蕩蕩的,被挖了舌頭。
季雙一時有些不忍,将綁在她身上的繩索松了松,讓她不至于被勒出血。
“啊……啊……啊……”
衛長宴有些稀奇,這孩子從送來的那天就靜靜的,不掙紮,也不哭,就靜坐着,看見季雙卻有了反應。
“你想說話?”
季雙問她。
她點頭。
“想求救?”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季雙又問,“你是藺朝人,想向我們求救?”
女孩聽到這話,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拼命點頭。
季雙回頭去看衛長宴,她拿不定主意,她不知道這孩子是真想求救還是演技精湛。
衛長宴沉吟片刻,“玄冥。”
“陛下。”
玄冥掀開簾子進來。
“去查查,有沒有丢失女童的人家,大概六七歲的樣子。”
“啊……啊……啊……”
她又喊起來,季雙反應過來,可能是年歲不對,這孩子看着瘦小,或許是餓的。
“八歲?”
她搖頭。
“九歲?”
點頭。
衛長宴低頭看着她,卻沒有松口放開她,他曾經在軍中時,吃了不少這樣的虧。
“狄柔人常常會擄去我朝邊境的孩童,訓練他們,博得軍中将士的憐憫,獲取情報傳遞出去。”
季雙心中的憐憫和不忍更甚,這些孩子沒有做錯什麼,卻被擄去,被傳輸那些本不該在他們腦裡的東西,将刀刺向同胞,最後冠以敵國的名義被丢進亂葬崗,到死都不能恢複真姓名。
“帶下去吧,給她弄點東西吃。”
“是。”
衛長宴看出她的不忍,“我以為你會問她的。”
季雙搖頭,“我不是出于憐憫不去問,隻是我覺得什麼也問不出來,她不會說話,而且我們需要的情報,我想,卓拓絡不會讓他們知道。”
“我們燒了他們的糧,或許能太平幾日,陛下也早點做好宣告陳将軍的死訊,總不能一直瞞着。”
“我知曉,已經有安排了。”
季雙聽了這話,也不再多問。
“隻是無人時,不必再喊陛下,顯得生分。”
“那喊什麼?”
“我沒有字,你可喚我的名,長宴。”
像是看出她的顧慮,衛長宴再次開口,“我說過,你可與我平起平坐,與我齊肩。”
季雙愣了愣,還是開口,“長……長宴。”
“對。”
“咳,對了……我們昨日去,發現卓拓絡帶的人并不多,或者說,他帶在身邊的人,不算多。”
衛長宴見她生硬的轉開話題,知曉她不好意思,便不再說,隻接過她的話題聊下去。
“卓拓絡向來求穩,絕無可能冒險,他帶的人,恐怕不止你們看到的那些。”
“那麼,其餘的,會在哪?”
“其餘的……”
他們算是打了場勝仗,終于能松口氣坐在帳中讨論接下來的事宜。
而卓拓絡,一夜未眠,他不敢相信,隻是慶功宴稍稍的放松,便換了如此重創。
阿木沓站在他身邊,面色如墨,“昨夜,糧倉是誰看管的?”
“……看管的人……昨夜……昨夜死了,怕受罰服毒自盡了。”
阿木沓氣急,卻又無可奈何。
卓拓絡緩慢的跪下去,摸了摸剩餘的糧草,王庭中勇士無數,可殿下最信任他,狄柔本不善耕種,這些糧食都是女君單獨批給他的,隻有他出征,才會有這麼好的糧草跟着前行。
昨夜因為他的一時疏忽,将這一切都毀了,他辜負了殿下的信任。
他本就煩悶,又聽見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更是憤怒,“都閉嘴!”
霎時安靜下來。
卓拓絡站起身,“棋差一招,便要承認輕敵,”他穩了穩聲線,“都把頭擡起來,一次敗而已,我狄柔勇士從不認輸,今日這事沒完,我們的糧草沒了,我會帶着你們,奪來藺朝的糧,要來藺朝皇帝的頭顱。”
底下人終于有了反應,那些魁梧的身軀站得筆直,極具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