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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在外面吃完晚飯才回的家,溫遇因為不想報藍灣的地址,委婉地在藍灣附近找了個最近的地鐵口下車。
溫遇不太習慣把頭發吹得特别幹,據說這樣會影響發質,所以下車的時候頭發還有點沒幹透,風吹過帶着頭皮都有點發涼。從湯泉那出來時,她換了條長裙,到家一摸小腿,溫度冰涼。
她還是有點低估早春的冷氣。
一路上她都在想兒童心理學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上各個軟件搜索這個詞語,發現有不少人拿這套對标自己的男朋友。
溫遇一向學習認真,包括此刻研究這看似不太靠譜的說法。
車上手機看得她眼暈,溫遇好不容易撐着精神回到家,屋子裡黑暗一片,仔細聽隻有冰箱極小聲的運作音。
肩膀似乎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一下子被卸開,溫遇低頭換鞋,長發從耳後傾瀉,像海藻一般遮住她的臉。
溫遇挺平靜地給撥開,順手敲開餐桌上的吊燈。
燈光亮起的一瞬間,她就看見餐桌上放着的東西。
桌子上擺着一瓶眼藥水和一張紙條。
紙條被壓在眼藥水下面。
溫遇把紙條從眼藥水包裝盒下抽出來,上面是謝聞頌的字迹。
【我去和自己較較勁。】
【不用擔心我。】
【有事微信聯系^_^。】
溫遇愣是把便簽紙邊都捏皺,才默默把它放在一邊。手機裡自從下午她撤回的那條,就再沒收到謝聞頌的任何消息。
她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這種情況叫什麼。
冷戰嗎?
好像也不是。
畢竟昨天還含着對方的嘴唇說話。
今早也沒有發生什麼争吵。
無事發生嗎?
好像也不是。
要不然為什麼心裡這麼空。
空得仿佛把身體裡所有的力氣都抽走了。
溫遇換了身衣服,洗漱完畢之後重新回到桌前,拆開眼藥水的包裝盒,把眼藥水滴進去。
四肢重得發昏發沉,她灌了杯溫水就躺床上睡了。
溫遇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做過夢,前段時間正值年底忙得很,有好幾天連着跑外場,每天沾枕頭就着,她有幾次差點忘記刷牙,直接倒在沙發上就要睡,最後還是強撐起精神起來洗漱。
後來和謝聞頌在一起後,也很少做夢,一般也都是一覺睡到醒,沒有什麼回憶和夢的殘骸遺留下來。
可是今晚卻突然開始做夢。
夢境的膠卷從高中某次夏天開始,她在某個雨天沒帶傘,一路将校服外套蓋在頭頂,半淋着雨回家。
推開自己屋的房門,某人正坐在她的書桌前,右手熟稔又流暢地轉着筆,身上是和她同款的夏季校服。
南川附中的校服版型還不錯,衣料虛攏着少年偏清瘦的軀體,在青春裡不可避免灰撲撲的日子裡,他似乎一點沒被沉重的書包壓得身體變形,脊柱很直,坐在那兒的姿勢閑散但不讓人覺得态度輕慢。
謝聞頌上衣幹淨,和她淋過雨發濕發皺的襯衫,和還帶點狼狽的模樣俨然兩個極端,溫遇大腦宕機了下,在想他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
年齡雖然是當時的年齡,可是溫遇心裡卻很清楚,現在的她已經和謝聞頌在一起這件事。
心裡揣着這樣的想法撞上少年的他,溫遇多多少少得反應一段時間,即使這隻是夢。
謝聞頌轉頭看見她的時候沒有絲毫意外,甚至心情頗好地揚唇,緩緩放下那根轉了半天的筆,然後站起身。
溫遇下意識松手,書包包帶從手中滑落,書本墜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後背緊貼門闆,潮濕的衣服無縫隙黏在脊背上,指尖把衣擺都卷得翹邊,隻能看着謝聞頌越走越近。
他似乎一眼就看破了她的緊張,慢條斯理地擡手,指尖擦着她的臉,沿弧度向上,将打濕的一绺頭發從她臉頰上挑開。
他指尖好似帶了電流,溫遇沒忍住抖了下,下意識想偏過臉避開他的觸碰。
她身上的濕氣仿佛也氤氲到謝聞頌的身上,将他衣領的淡香迅速沖開,溶解在他們共同的呼吸裡。
心跳聲根本掩飾不住,溫遇剛要伸手把他推開,謝聞頌說。
“我給你把頭發吹吹吧。”
“……”
溫遇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鼻子堵了,連續抽了兩三張紙擦鼻涕,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她感冒了。
想起昨天晚上回到家雙腿冰涼,溫遇當時就有點頭重腳輕,早知道就該把藥先吃掉再去睡覺的。
不過比起感冒更難以讓她接受的就是這個離譜的夢。
不過相比過去做的那些,這個夢真實到她醒後能夠清楚地記起每一個細節。
她敢确定,當時謝聞頌看她的那個眼神絕對不是想給她吹頭發。
那是他談戀愛以後,每次有意靠近她,都會暴露的眼神。
不過畢竟是夢不是真實,所有的推斷和猜測,在事實本身就沒建立的情況下都成了推算錯誤的廢稿,溫遇收拾收拾丢在一邊,卻沒曾想印象卻如此深刻。
次日下午,溫遇請了半天假,感冒鬧得她頭痛,不得已隻能寄希望于睡眠恢複。
離譜的是,她又開始做夢。
身上還是那身半濕的校服,場景卻出現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身邊沒有課本,沒有書包,她靠在桌邊一陣茫然。
倏然,有腳步聲逐漸靠近,她擡頭的那瞬間,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張她最熟悉的臉。
不過這次謝聞頌沒穿校服,一身淺灰色兜帽套頭衛衣,溫遇能清楚看見他手背的筋脈,他伸出手,半屈起手指輕刮她的臉,兜帽裡的那張臉她看不清表情,像夢境刻意想要抹去的一部分。
後腰抵在桌邊,她退無可退,隻能被迫着承受眼前人逐漸壓下來的呼吸,像清淩淩的雪灑在她唇上,漫起清爽的涼。
謝聞頌也許是剛吃過薄荷糖,帶着清涼甜味的吻在她的頰落下,動作很輕卻絲毫不容她避開。
溫遇收緊呼吸,睫毛不停打顫,兩個人的動作都有點太生澀,像那個年紀能給對方自己僅有的全部。
附中校服裡有一套專門彙演時候穿的衣服,女生那套上身是娃娃領系帶襯衫,下身是暗紋格子裙。謝聞頌雙手箍住她的後腰,把她抱在桌面上,百褶裙的裙擺像花瓣一樣在桌面一角鋪開。
領子下的黑色系帶早已被蹭得松散下來,謝聞頌把她架在桌面上,伸出手幫她重新系好,就是不讓她從桌子上下來。
溫遇被他的無賴弄哭了,用腳踢他,謝聞頌不閃不避任由她踢,他該做做他的,伸出雙手從後腰摟住她,一點點吻上她的耳朵……
“!”
這會溫遇是真的被吓醒,手背貼上腦門,出了一頭冷汗。
夢境真實到仿佛真的被他吻了耳朵。
各種情緒蜂擁一般湧上頭,摻和成難以下咽的藥膏,想起昨天到今天某人除留下一張紙條什麼話也沒說。溫遇再也忍不住,直接從枕頭旁邊摸出手機,對話裡框打了十幾行憤怒控訴的文字——
最後還是沒發出去。
她懊惱着重新倒回床上,想自己怎麼會做這種夢。
回想都覺得羞恥。
明明昨天還在想他肯定不是要給自己吹頭發,結果今天就夢到了他真正想對她做的事。
“……”
溫遇越想越委屈。
雖然做夢這事怪她,難道謝聞頌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于是越想越委屈的魚魚同學把對話框清空,重新打了兩句話發過去。
小魚丸了:謝聞頌。
小魚丸了:我好讨厭你好讨厭你好讨厭你。
重要的讨厭一定要說三遍。
這是公主最後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