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在沒有仙人介入的因果中,甯宵帶頭欺負甯寰之前,是否也像現在這樣先被他讨厭上了。
千潤拉他起來:“本想帶你出來散散心,你又在這自己跟自己生氣,我看野蜂也沒有出來見人的意思了,走吧走吧,回去晚了,沒法跟那幫亂竄的男的解釋。”
“是吧!很多人的一生就是讓亂竄的男的給毀了。”
“别這麼說,等你再長大點就會明白,‘亂竄’其實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
“那我甯願永遠停在這個年紀。”
師徒二人起身撥開枯枝,向蜂巢的方向走去。怪的是,蜂巢還在,那盆不知花期的臘梅卻不見蹤影了。
剛才忙着背後說人壞話,誰都沒注意到花的去向,在野蜂谷中沒有第三個人——或野人——存在的前提下,推測為:“鹿溜達到這裡,把花搬回自己家了?”
“因為它是梅花鹿?”千潤用笑話迎接隆冬,“可能是我們走錯方向了吧。”
甯寰對他慌張跑過的路程記憶猶新:“不會,就是這條路沒錯。”
千潤心裡一咯噔:又來?他倆一出遠門就出事還真是個已成型的詛咒?
隻看甯寰轉了幾個方向,熟練地念了幾遍“無人山”,露出迷茫的表情:“這回的口訣不一樣了?”
語氣倒是輕松又好奇,因為身邊有個能夠解決一切困難的師傅在。
“哪來的口訣,别瞎說,還沒到那一步呢!”千潤頓感千斤重擔壓上肩頭,眼一閉,心裡反複向神女求饒“行行好,我這回真沒做壞事”,在師傅的角色裡仍要維持表面上的平靜:“我們回到原點,再走一遍看看。”
邁步之前,手心裡“吧唧”一聲塞進了一隻更大的手。
“這回我們可要把手牽好,隻要不走散就不會有事的。”甯寰執着地堅稱“這回”——倒黴孩子就不能想點好?!
走近灌木叢,他驚呼一聲:“找到了!花盆和蜂巢不就在前面嘛。”
後半截話竟還帶了些失望。千潤看看灌木叢後原封不動的兩樣東西,心裡犯嘀咕了:他說“前面”?剛才甯寰是往地上躺倒了,她可一直都是面朝花盆蹲着的,怎麼起身走出灌木叢,花盆卻出現在了他們的……“後面”?
莫不是精神不濟讓她出現幻覺了?但願這隻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搬起花盆,又走了兩步,甯寰伸長了脖子,向遠處露出笑意:“哎,鹿還在那沒跑,老半天了都沒喝飽,誇父轉世嗎?”
走近小溪,那頭小鹿見了生人也不跑,把頭一歪,好奇地盯着他們,眼睛亮晶晶的。師徒二人踩着石塊跨過溪流,千潤上前跟鹿客氣了兩句,雙方語言不通,所以她先摸為敬。
“好軟和好軟和,這就是幼鹿的手感嗎?”千潤的手上還保留着給老仙鹿喂飼料的經驗,它們的毛摸起來就和用了幾百年都沒換過的掃帚一樣,“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呀?你母親去哪了?天冷了,你有沒有地方過冬?如果你是男孩,開春看到和我一樣穿着紫白衣服的,一定要扭頭就跑,因為他們都是過來挖你鹿茸的……”
小鹿一聽,用頭頂了頂她的手,邁着纖細的四條腿蹦蹦跶跶逃走了。千潤一愣:“呃,它聽懂了?”
甯寰扶額:“你幹嘛跟人講這些?”
剛才向他介紹過,野蜂谷是一個出入口-深處-出入口的構造,前面那個出入口在他們的“後面”,那麼小鹿離開的方向,隻能是“深處”了。
“壞了,要是深處的毒蜂都醒着,小鹿豈不是有危險?”極其突然地,甯寰産生了這樣的擔心,“不行,我得追上去攔住它,師傅你在原地等我一會,弟子去去就來!”
“等一——”
話音未落,孩子已經“嗖”一聲飛出去了,不出五步,消失在了灌木叢逐漸茂密的……“前面”?
千潤隻剩對着那背影喊:“你别跑遠了,追不上就趕緊回來,那是山裡長大的鹿,遇到了危險自己會跑——”
剛說完兩個人不走散就不會有事,片刻後他倒先沒影了。千潤也不敢走遠,站在原地把兩個胳膊互相塞好,思考着一會要怎麼批評他,不時擡頭看看越爬越高的太陽,愈發覺得甯寰的行為十足突兀,都來不及在他身上放道符。
左等右等等不到,隻有心中的焦灼不斷增長,她一咬牙,正要起身追上去,卻在背後響起說話聲之前,提前感受到了一陣寒意。
那道熟悉的聲音說:“師傅,你怎麼在這兒?找到我們的花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