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于沒發生過！

“少喝一點點嘛。”你放下手裡的東西，朝他眨眼睛，“度數很低的那種。”

“……”

做、做什麼，你是在對他撒嬌嗎？撒嬌也沒用！他可是很堅決的——

“就一點，很少的一點！”你故意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人家專門帶了點心呢……”

點心配酒是什麼搭配啊，又不是大叔……

在心底這樣反駁了一句，櫻遙稍稍目移。他無法和你進行長時間的對視，哪怕你沒有做出這種扮可憐的眼神。

……真是的，他服了，應該跟天上的星星進行置換的分明是你的眼睛才對。雖然天上星星沒有綠色的，但就像燈光會在朝陽下黯然失色一樣，你的眼睛也會掩蓋住黑夜的冷清。

哦？不錯，好像又記起來了一句台詞，看來他的記憶力還蠻好的。當然，他是不會對你說的，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這麼輕浮而矯情的話。

就像他總是會對你妥協一樣，唉。

“有櫻在身邊，就算喝多了也沒什麼啦。”你不在意地說道。

呵，所以當初你把酒留在他的房間，就是沒安好心——少年一邊對比酒瓶上的度數，一邊這樣想着。雖然你的話确實有道理，但是，某些方面也很沒道理。

想到這裡，櫻遙忽然有些心不在焉。

119.

昏暗的房間裡，電影開始播放。

在看到标題的瞬間，櫻遙差點被你帶來的點心給嗆住。

時戀？戀？！戀愛嗎……愛情片？

早知道是看這種讓他坐立難安的題材，他就不該答應你的！

對此你一臉無辜。

哎呀，你忘了說題材嗎？那他現在知道啦，看都看了，幹脆看完吧！

不得不說，這部電影從内容到拍攝手法，再到演員的演技方面都很不錯。即使是以為自己會對這種題材很抗拒的櫻遙，也不由自主地沉浸到了輕松有趣的劇情之中——你好幾次偷偷看他的時候，都發現他在專注地盯着牆面，神情随着劇情的發展而不斷變換。或皺眉，或有些想笑，或怔住，或臉紅。但始終是安靜的。

你的心情不由得變得柔軟起來。

這種很簡單的愛情喜劇片都看得這麼認真啊……他好像很珍惜這種看電影的感覺呢。

在故事裡的主角吃起點心的時候，櫻遙想起來，他居然看着看着忘記吃點心了。于是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拿袋子裡的甜品，卻沒想到你剛吃完了手裡的那塊，準備再拿一塊。

于是，手指觸碰到了手背，你和櫻遙同時怔住，然後一起擡頭，再次對視。

燈光的消失在此前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

一開始的時候，櫻遙還在心底嘀咕了一下，但随後因為看得太專心了，他隻顧着盯着畫面，一時間忘記自己身處哪裡，自然也忘記了身邊的昏暗。

……距離好近，是什麼時候靠得這麼近的？

此刻電影的鏡頭恰好對準了燃放花火的夜空，但畫面是安靜的。大概是因為你也沒想到會忽然發生觸碰，神情難得有些茫然無辜，有些像是那晚被他背在身上，然後睡着了的模樣。沒有設防的，不含狡黠的，隻被他看到的。

“……”

少年忽然想起了之前與十龜的對話。

“櫻，你知道‘可愛’這個形容意味着什麼嗎？”他說。

他當然知道——可愛，是用來形容令人喜愛的人或者動物、事物，起初是用來形容小孩的，後來延伸到了其他方面。

櫻遙并不喜歡被别人誇獎可愛，一方面是因為他作為男生，在這個年紀聽到這種詞會感到很難為情，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即使是在小時候，他也很少被這樣形容過。所以如果有人這樣對他說，他很難不懷疑對方是否在譏諷他。

但是十龜說，重要的不是你有沒有這樣形容他，而是他有沒有一瞬間……覺得你是可愛的。

你喜歡捉弄他，卻又很關心他。在你這裡，他陸續感受到十幾年來從未體會過的各種心情，好的，不好的，開心，惱火，讓他平平無奇的生活變得鮮活起來。

你是可愛的嗎？

在幽暗的房間裡，唯有你目光灼灼，比星星更明亮，比月亮更圓滿。

你是可愛的嗎？

在安靜的房間裡，唯有他心跳加速，比流水聲更重，比花火更浩大。

……那麼，你是可愛的嗎？

120.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今天做了兩個工作方面的任務，讓你感到疲憊，總之在電影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你不小心睡着了。

但是，這一次你知道自己在做夢。

因為你還記得，你本來想要跟櫻遙探讨一下第二部的劇情，詢問一下他的看法，結果沒來得及做。隻好等到醒來再問他了……那麼，這是什麼樣的夢呢？

衣袖被人拉了一下。

“在發什麼呆呢？”好友說道，“我們快點離開教室吧。”

你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然後拿起了書包。

原來是放學時間。

“感覺你最近神神秘秘的，不會是背着我偷偷談戀愛了吧？”跟着人流一起前進的時候，好友悄悄地對你說道。

……怎麼可能，一定是她想多啦。

你忍不住想笑，不知為何，卻沒有笑出來。

诶，那天你好像是有什麼事想要告訴她的，是什麼事情來着？

在熟悉的路口處，你從好友家的轎車上下來，與她分别。她的家境很不錯，總是會有人接她放學，每次她都會把你送到你住的福利院附近，幫你省下許多時間。

朝着車窗擺了擺手，你向前邁步，順手去摸大衣口袋裡的手機，卻摸到了一本便簽。你疑惑地拿了出來，打開第一頁，發現上面寫着“備忘錄”這樣的字眼。

唔，打開看看好了。

恰好有一陣風吹來，直接翻開一頁，你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不要忘記……」

不要忘記什麼？

“……”

夢境墜入黑暗。

與此同時，感到身體有哪裡不太舒服的櫻遙忽然醒了過來。

什麼情況，他居然睡着了？糟糕，那他豈不是錯過了很多電影内容，還要在之後問你劇情啊……真是的，你怎麼也不叫醒他。

随後，意識逐漸清醒過來的少年意識到了些許不對。

好消息，電影居然還沒播完。

壞消息，原來你也睡着了，還是靠在他身上睡着的，怪不得他覺得身體不太對勁……

櫻遙一邊小心翼翼地把靠在他懷裡的你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你從靠在他身前的位置，變成了枕在他的膝蓋上，并且順手摘下了你的發飾。暫時解放了自己的肩膀和手臂後，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感覺有幾根肋骨很痛……

人類遇到愛情的時候，肋骨會隐隐作痛。

……别太好笑，他完全是被你頭發上的金屬發卡給硌得生痛。

說起來，他剛才好像做了個夢，和電影的劇情有關。他夢到自己變成了電影的開場劇情中，被女主角救助過的流浪小貓。因為他是貓，别人都是人類，所以其他人都不搭理他，他孤零零地走在路上，很餓，也很茫然。

在路過一面鏡子時，櫻遙看到，他仍舊是黑白色的。但這樣很好，因為沒人會覺得黑白貓的顔色奇怪，貓可以有很多顔色……作為貓的他，比作為人的他，受到的異樣的眼光更少。

不如做一輩子的貓吧，至少還能追蝴蝶玩。

這樣的想法持續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雨的降臨，被淋濕了的貓版櫻遙跑到路邊躲雨。周圍人來人往，沒有任何人在意他，世界空蕩蕩的，隻有渾身濕漉漉的觸感。

好冷。

人生真沒意思啊，即使變成貓，也是如此。

他這樣想着。

然後，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了。

……等一下，被拉住的是，人類的手臂？

他不是貓嗎？

“……”

拉住他的聲音說，他一點也不奇怪。

怎麼會有人這樣評價他呢……真是古怪，難怪隻是個夢。

這樣想着，櫻遙看向枕在他膝上的，熟睡中的你。

……那麼，你是可愛的嗎？

你是。

少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悄悄地戳了戳你柔軟的臉頰。

第一次浮現這樣的想法時，他來不及思索。

而思索之後……

他還是這樣想。

等到再次擡起頭時，櫻遙發現，電影似乎是結束了，因為畫面上出現了疑似結束語的字幕。

「世界空無一物。

你看到了我。

長達數月的雨結束。

從過去吹來的風，盈滿心中。」

肋骨在隐隐作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