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孟真在底下忙答是,“若不是他徐承之言行無狀我家大郎也不會與其起争執,更不會被打成如今這個樣子!陛下,可要依律嚴懲此等狂悖之徒!”
皇帝坐在上位靜了好一會兒,手指點着那張奏折噔噔作響,一下比一下慢,像是點鼓在他腦中隆隆回蕩,郭孟真隐隐有些害怕,但想着這事全然是對方的錯,陛下現在怕是在思考怎麼處罰其人。
“徐承之現在在哪裡?”
王典在側回道,“回陛下,被關在宛平衙獄中等候審理。”
皇帝眯了眯眼,說:“現在立刻帶人去大理寺,閑雜人等無诏不得探視。”
聽到要把人帶到大理寺去,郭孟真頓時緊張起來,那處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進去的人都得扒層皮下來才能了事,于他而言應是好事。
但後邊的那位大人物卻還有其他思量,明言叫他将人扣死在宛平獄,此刻事不由己,他略顯慌張的問。
“陛下,難道不趁今晚開審嗎?”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他慌張的垂下頭去,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壓抑氛圍是怎麼一回事。
靜了半晌,俄而上位發話,“既是如此關系卿家大郎終生的大事,自然不能這麼輕易的放了他去,一定要在大理寺好好的審上一審,将他懷着的心思都給掏出來好好翻上一番,才能平息卿家心中的怒火不是嗎?”
“再說卿家上書彈劾徐承之,說不定是他因私報複這才傷了你家大兒,既然如此更要好好查上一查!”
每字每句都偏向于他,可郭孟真不知道為什麼全身都緊繃着,甚至隐隐能感覺到鬓角流下的冷汗。
陛下是站在他的這頭吧?
既然皇帝發話要将人帶去大理寺,郭孟真也阻攔不了隻得先行退下。
人走了,王典在後進殿裡來。
“陛下,按理說此事交由刑部便可,為何要由大理寺去查?”
祈令夷翻開桌上的折子,叫王典拿了支箋刀。
剛剛那一瞬他翻開折子并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上面隻堪堪寫了幾個大字【意外傷人臣無話可說】,也倒是符合徐承之傲氣自負的性子。
但他用手一摸便感覺到這道折子的不同,許是看得多了,每一篇折子在他手裡都能感覺到其中差異,有的寫得多了的甚至整本奏折都沉甸甸的,瞧得多了,拿起這本時明顯感覺到其厚度的不對勁。
他用箋刀劃開素紙邊緣,果然在後面發現還有一篇,徐承之顯然是怕有人叫這本折子遞不進來才想的招數,其餘人等再怎麼也不敢将呈到他面前的奏折拆毀。
徐承之顯然想到他拿到手裡會感覺奇怪,邊緣封蠟的重量也與其他奏折不同,顯然是下了心思的。
拆開表面這層,後面飄逸潇灑的字洋洋灑灑将事情始末交代的清楚,祈令夷早就覺得這事出現在這個時候另有玄機,現在一瞧果然如此。
書上言明,戌時南華苑酒肆,徐承之正和三兩好友聚會飲酒,郭家大郎郭淮突然鑽進包間内找事,三番兩次挑釁意圖與在場幾人起争執,但徐承之攔下好友将人送離酒肆。
酒肆門口,未料到這人前一刻還淡然以對,出了酒肆門口突然開始大聲宣揚,将周遭人等視線引在自己身上,并與他略略推搡幾下。
徐承之不欲與他多說,甩袖離去,與友人共飲直至兩個時辰後,幾人散場回家,徐承之單獨叫了家仆趕車來接,未料到行至後巷時突然聽到有人嚎叫救命,他與家仆前去查看,竟然是郭淮躺在地上,一條腿已然血流如注。
他在折子中言明,當即他便察覺到不對,将人送至醫館後即刻寫了這封折子送至皇城,若是中途有人阻攔,想必這事定然不對。
祈令夷招手叫了王典近前,問道:“折子是從哪個門進來的?”
王典躬身道:“夜深宮門均已落鎖,因是怕姑娘還要出去回梨園,隻有西華門還候着。”
他點着長桌思量片刻,“吉雅去哪裡了?”
“回陛下,姑娘在後堂寝殿内等着,并未回去。”
他想了想說了聲好,也不知徐承之之事如何解決,隻擡身往寝殿去。
——
剛回來南書房後的寝殿,白慕枝早早在門口等着,說着要服侍姑娘就寝卻将青回打發了去。
吉雅歎了聲隻得看着神色啞然的青回,先叫她下去,自己一人應付這粉面豺狼。
“如何?”
外衫被脫下,吉雅站在室内身上的薄汗去了三分,突兀的感覺有些冷。
“自然是已經辦好了。”
白慕枝湊近在她耳邊,“既然已經辦好,徐承之的折子呢?拿來給我!”
如此光明正大的要她行竊的罪證,吉雅輕笑一番轉過頭去。
“為什麼要給你?既是這樣大的事,我自然要将罪證留在我自己手裡!”
白慕枝顯然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硬氣,皺着眉又要再拿父親的事壓她,吉雅在她前邊攔住她的話,道。
“既然要我做事幫你們,那我們之間就是合作,你的主子可并不是我的主子!他若有不滿盡可以在我面前來同我商議,輪不着你來這裡對我指手畫腳。”
她顯然噎了一下,靜了半晌才問。
“你确實将東西換了對吧?”
吉雅漫不經心的移步到窗前,做作的倚在床頭。
“誰知道呢?畢竟咱們上次談好的約定,你也并未遵守,我父親的信現在何處?”
本以為有人在手裡輕而易舉就能要挾于她,誰想到這個烏蘭吉雅并不同其他女子,即便是這樣被動的情況也還是半點不落下風。
白慕枝本還有私心想将人控制在手裡,現在也不好拿捏,隻好将手裡殿下交來的信件送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