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她說的情真,達日阿赤卻隻當她是有什麼難言之隐,說什麼也不撒手。
“吉雅,有我在!什麼事都同我說,我會幫你的。”
這樣說更是叫她想起被白慕枝詭騙的事情,她沒好氣的說。
“幫我什麼?你既然要幫我為何還在京城?”
吉雅被他拖拉的動作氣得頭昏,一着急将自己心中的話吐了出去,誰知道達日阿赤并沒有不答,反而沉聲道。
“我已經找人辦了,在這裡就是想盡快幫你,這些天已經有了結果。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一定辦到!”
吉雅遲疑了一下,用口型問他。【阿弟?】
他堅定的點點頭繼而展顔,臉上的绯霞還未褪去顯出些白玉不染的天然鈍感。
原來已經聯絡到人,原來真的有此人……但是現在她實在和從前不是一個心境,白慕枝的事她管不了也用不着她來管,此刻出乎意料聽到這個消息,心底五味雜陳說不清該怎麼面對。
“好,我知道了。現在快放開我吧!我還有事。”
他見她終于平靜下來,向後一瞟順從的放開了手。
“有事要來找我,我盡量幫你。”
說着繞過她展開兩臂将出來看熱鬧的兩人又給攔了回去,吉雅連忙趁着這機會掩面逃走。
出了畫舫還能感覺得到手臂上的酸痛,他這人真是做什麼都這樣實打實用力,雙手捏着兩臂緩了緩,吉雅不敢停在原地,忍着臂上疼痛将袍子攏得更緊,一邊逆着人流往回走,直到前邊的人群漸漸稀少,她這才意識到什麼。
果然,走過了賣燈的攤販正要過橋,橋上卻隻有一人站在頂端望着橋下流水。
身上的青袍在風中打着擺子卷出波浪,正如橋上其人孤孤單單遺世獨立。他好似忘了所有事,靜靜地眼瞧着橋下流水,手上護着什麼,于冷風裡快要消失在夜幕中。
吉雅隐隐感覺不妙,自己剛剛放開他的手,被人群沖散又沒在原地等他,現在又久久不見人影,他肯定是要多想的。
但是自己又能找什麼借口呢?
正想着,橋上人緩緩轉過頭來遙遙的望着她,看不清神色,隻聽遠遠的低沉嗓音如同結了冰,落到她這頭每個字都有如千斤。
“去哪了?”
吉雅咽了口唾沫,強扯出一個笑來。
“剛剛被人流擠散了,我本想着在這裡等你,但是好冷……我就跑去了那邊的一家點心鋪子裡面暖暖身,想着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好長的一段無話,兩人中間似是被冰凍了一般寒涼。
吉雅知道他生氣,卻猜不着他會不會相信,想着怎麼也先緩和一下氣氛便問道。
“這怎麼都沒人了?剛剛還擠都擠不過去呢!”
說着擡腳就要登上台階到他身邊去,一階一階的石磚在腳下消失,因着撒謊面色通紅,她實在不擅長這事,好在天色昏暗他應是看不到。
“聽說皇帝親臨,他們都去東街瞧皇帝了。”
涼涼的解釋砸在面上,話說的好像是在打趣,可周遭這凝滞的氛圍仍是沒有一分好轉,吉雅終于提着裙子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帶着讨好對他笑道。
“那便是去錯地方了,你不是在這裡嗎?”
笑意蕩在冰涼的夜色裡散盡,對面久久沒有回應,吉雅湊上前一步想看看他面色到底是怒是喜,然而對面卻在這時移開了擋在懷裡的手。
“确實,燈都滅了。”
在他手裡的那盞河燈是支精巧小船,隻是現在滅了燈什麼也瞧不見,隻能微微看出個輪廓,而他說的話更加叫人膽寒,說得也不知是她還是湊熱鬧的那些人。
“燈滅了可以再點……”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松手,任那小船失去平衡掉下橋去,黑暗下幾乎連個響也聽不見,隻有呼呼冷風在她面上刮過。
剛剛有這麼冷嗎?好似人多時候,他站在身邊将所有冷風都擋了去,此刻兩人面對面站着,沒人為她遮擋,冷風終得了機會在她身上肆虐。
他刻意制造的寒冷氛圍,像是懲罰也像是告誡。
想必是知道她做了什麼……但是吉雅還是想賭一把,賭他不知全貌,父親還在人家手裡,即便是她想坦白也沒那個機會。
“……我錯了。”
他聽到這句終于有了動作,走上前一步離她更近,将寒意遮去了一半。
“錯在哪裡?”
吉雅支吾着,“剛剛有人撞我,一下子把花燈撞壞了,我急着去扶才松開了你的手。”
他聽了沒有說話,似是示意她繼續,吉雅也隻好半真半假的編瞎話。
“剛剛聽暗衛說你要從另一邊過來,我一時着急,便租了艘船去找你,這才與暗衛分開……”
“……”
靜谧的風聲摻雜在遠方鑼鼓的敲打聲中,本來熱鬧的集市卻好像與兩人隔離開來,那邊的萬家燈火歡聲笑語離得那麼近卻也那麼遠,像是永遠都不能将兩人融入到其中去。
靜默的無話,吉雅以為他抓到了她撒謊,必然暴怒不會再跟她說一句話,誰知他靜了好一會兒突然詭異的笑了,站的這麼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來自他笑聲裡的顫動。
“無妨!回來就好。”
語畢祈令夷垂下頭來,兩手握住她的肩膀将頭枕在她身上,低沉沉的似乎很沒有力氣。
“還以為你會離開……”
吉雅戰栗着劫後餘生的伸手環住他,心中動蕩不已卻還是笑着答他。
“我能去哪裡?你不是在這裡等我嗎?”
她轉過頭去想看他眼中神态如何,卻無意撞入他眼底的寒潭,這情緒悄無聲息的墜入其中,甚至半點沒翻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