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誰做的,辛苦宰事先不要告訴陛下,我不想要了她的性命去。”
王典搖了搖頭,“這事早已經過了陛下的耳朵,才有我如今來截住你,姑娘宅心仁厚心地善良,若真不想她被發落,還是在此之前親自在陛下面前求情,她才有活路。”
那膽大包天的敢在皇帝面前使這些坑害人的毒計,也太小瞧了皇權的厲害,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皇帝的耳目,發生什麼事瞬間便進了陛下耳朵裡。
她這樣自以為沒人能發現做的天衣無縫,其實除了被坑害的所有人都瞧得真切。
撂下簾子,吉雅面沉如水走到門内,望了眼面前近在咫尺的薩日托娅,她還未有察覺,向着她微微側過來莞爾一笑。
那副樣子要多甜有多甜,好似真是拿她當做了親近之人。
吉雅臉色慘白的站到隊伍最末尾,用餘光瞥了眼她臉上的那抹笑,她應該是很期待着她在殿前失儀,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還笑得出來。
她回神跟着衆人一起朝上位拜見,眼前的壓力在她身上緊緊跟随,好似一刻不曾移開過。
她隻感覺頭痛欲裂,前一個還不曾解決的麻煩正在眼前,後一個已經接踵而至。
“都起來吧!照着平日裡練習的跳上一曲即可。”
皇帝正斜靠在矮榻上,目光并沒落在她們中間,一雙鷹目隻淡淡落于衆位女娘們腳下,愁眉緊鎖好似有什麼事正困擾着天子。
見陛下今日心情不好,殿内女娘們不敢有絲毫懈怠,緩步輕掃,眉目含情,每一個都下了大力氣在面上顯出自己的好顔色來,疑從魂夢呼召來,似著丹青圖寫出。
舞者輕柔曼妙斜肩勾纏,每一下都恍若飄然夢境飛至凡間。
但在這處欣賞的皇帝卻并沒将心神聚在此處,看着她們的舞姿仍是魂飛天外,眼神怔怔的定在一處不知在想什麼。
女娘們縱是使盡了氣力也還是沒勾回他的半點注意,大家都看出了他的分神,尤其是其中本就指着今晚翻身的卓青環。
見他如此不在意,本就着急,今朝更甚強忍不下去,她在幾個動作間漸漸起了些小心思。
烏蘭吉雅被她們自己人陷害,自己借這個東風好似也沒什麼不對。
就算出了事,她哪裡能怪到她頭上來!是她自己有錯惹了人去坑害她,便是真有牽扯也萬萬追究不到她頭上。
這樣想着,趁着陛下被事分心的一刻,卓青環猛地上前一步,與其他衆舞姬不在一條線上,衆人心内詫異卻說不出什麼,各自心思各異的交換眼神。
眼瞧着是奔着她來,吉雅在她上前的同時向後退了一步,怕她真這麼大膽敢在皇帝面前動什麼歪心思,隻是她剛一動,面前本來還不在意的皇帝突然追着她亮起眸光,顯然是以為她要做什麼小動作。
吉雅心内焦躁愈發不敢看他,旋身的時候越躲越遠,快要從隊伍裡面脫離逃出去似的。
見他如此,皇帝更甚追着她不放,好似要看清她到底要幹出什麼事。
偏偏就在這個檔口,一向舞藝精湛的卓青環晃了兩下,突然腳下不穩朝她的方向跌過來,吉雅本想躲開,但她伸着胳膊顯然是要将她拖住。随着人飛撲過來,肩上帛紗也罩在她頭頂,吉雅眼看躲不掉隻好伸手接住她,将人虛攏在懷裡。
但她如此善舉并沒赢得懷中女娘的感恩,兩人跌在地上,卓青環反倒是猛地向下一扯胳膊,将她頭上戴着的那支銀钗直接扥了下來。
“哎呦!”
人叫喊着,動作卻不停,連拉帶扯的裝作撲到一邊,将一衆舞姬都給推倒,簡直是一場盛大的鬧劇。
卓青環暗暗在心中滿意的不行,想她這次蓬頭垢面的形象,怎麼也會叫陛下發怒了。
縱使她們五人都會挨罰,烏蘭吉雅這個事件中心的失儀之人肯定被厭棄的更厲害,更何況她發上還有利器,想必陛下不會輕易饒過了她。到時候再想其他辦法在陛下面前出現,憑她這幅美貌,叫陛下記住不是難事。
她以為勝券在握半趴在地上回過頭去,卻沒想到那個本應發絲缭亂的吉雅,此刻整整齊齊的呆坐在原地,烏發上掉了一支簪卻并無紊亂,好似還沒從剛剛的一場荒唐中清醒過來。
未料到她如此形容,卓青環慌忙跪了下去,朝着上位的那人叩首。
“陛下恕罪!卑下一時腳軟出了差錯,并不是有意如此!”
然而頭磕下去,上面的天子卻并不憐惜美人,見她叩首好似沒看見似的一言不發。
衆人皆沒料到會出這檔子事,一個個的爬起來跪在地上等候發落,吉雅也跟着跪在最後,腦中思緒萬千,想不通她一個頂尖舞者,竟然能如此輕易的出了岔子。
叩首半晌,南書房裡安安靜靜的一點動靜沒有,最上位的那人好似在等着什麼,等着她們其中有一人出來主動認罪。
吉雅知道是沖着她來的,深吸一口氣越過前邊的兩人跪在他面前。
“陛下,是卑下的錯,卑下剛剛錯估了一步擋到了人才叫她跌倒的,請陛下責罰!”
上面的人半晌沒有應答,隻是聽到他手上玉扳指敲擊案邊的聲音,一下比一下恫沉,一下比一下緩慢。
吓得下首的各位女娘們一個個心驚膽戰的,直扶着胸口快要暈過去。
好一會兒無話,以為陛下今日是一定不會放過她們幾個,然而半晌時間過去,他突然喚了王典進來,叫他帶剩下的女娘回去,留下了跪在薄毯中間的吉雅。
眼看此時不說再沒有機會,卓青環猛地甩開恭送她們的宮人,跪到了地上。
“陛下!平日裡青環不會出這樣的謬誤,都是她剛剛發間有什麼勾到了卑下的雲袖,這才叫我們在聖顔面前出了醜,望陛下明察秋毫将此事查清,還我等公道!”
話音未落,坐于上首的天子突然轉頭向她凜眉一掃,好似是在說她為什麼如此多話。
被這樣掃過面,卓青環頓時不敢再多說什麼,悄聲道了聲卑下有錯便悄然退了下去。
人都走淨了,隻剩下兩人在偌大的書房裡彼此對視。
皇帝盯着她空無一物的發頂歎了句。
“淨是個叫人欺負的軟柿子樣。”
吉雅抿了抿嘴知道他看得清楚,擡起頭來跪的筆直。
“陛下也知,這次不是我的錯。”
他好似終于有了些興趣,坐起身來俯首瞧她面龐。
“哦?既然有冤何不剛剛說清,衆人都在現場,正是你叫冤的好時候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