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正高談闊論,說到激情處,啪叽一腳,糕點在他腳底下散成碎屑。
好可惜。
餘下的兩三口糕點都被宋清沭囫囵吞棗咽下去,他撥了下沉甸甸的錢袋,郁悶地将茶水一飲而盡,借茶消愁。
太多了,根本花不完。
他手指一動,說書人腳底的碎屑消失不見,地面幹幹淨淨,便是宋清沭使出法力,移動碎屑至渣鬥内了。近日不停地修煉,簡單的空間轉移于宋清沭已是駕輕就熟。
說書人仍滔滔不絕地抒發對宦官掌權的不滿,以左右皇帝老兒膳食糕點為引,甚至出口:“那閹人手中執掌批紅權,漢陽國國主為誰?!”
吵鬧嘈雜的茶館聲息漸止,茶水迸濺出水花。說書人站在中央,館内衆人扭着脖子均朝向他。
座下觀衆無一不神色詭異,說書人訝異道:“為何這般看我?我說錯了嗎?你,白衣服那個小白臉,難道我所言失了分寸,你聽都不忍聽?那閹人欺壓百姓如斯,百姓置喙都發不出聲,漢陽國國亡将至啊!”
柿子專挑軟的捏。軟白臉宋清沭呵呵笑了兩聲,心道:“縱然你妙語連珠,終究是人微言輕。”這話出口太駁人臉面,于是宋清沭笑了兩聲,也教人分不清是贊同亦或是反對,沒了。
自然誰都能出口辱那宦官幾句,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真要對抗那宦官,可不是說幾句就能鼓動人群沖鋒陷陣的。此事須從長計議,否則一個不察,護城河将流滿造反百姓的鮮血。
他還兀自思量着,倒是有人替他答了,“你快别說了!讓那巡邏守衛聽了去,你這小命不想要啦?”
又有人附和他,“我們又不是蠢蛋,誰人不曉是那公公隻手遮天,捏咱們和捏螞蟻差不多。但你說出來,就是不行。”
說書人駁斥道:“不行?我偏要說!我就在這說,我看誰管得了我!”
幾個人上前七手八腳捂住他嘴巴,說書人掙紮不斷,“唔唔”聲很像農田裡耕地的牛,也的确說不成了。
宋清沭歎了幾口氣。
人往上走,為權、為财、為色,其中色是最不足道的,可說是權财的附庸品。那麼這位權宦,他是追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快感,還是所求不過滿城金銀呢?
入夜,滿腦亂麻,宋清沭始終未能入睡。
一陣奇異的香味飄來,若有似無,但宋清沭修行後五感通明,暗叫不好,登時屏住呼吸。
少頃,極輕的落地聲在窗邊響起。
半夜鬼鬼祟祟的,先是下迷藥,又潛入他這少男閨閣,定是心懷不軌!
宋清沭極慶幸屏氣的先見之明,假裝熟睡,實則微眯起眼。
進來的是個黑衣人,站在窗邊的桌子上,翻動宋清沭放在上頭的包裹。
包裹裡幾乎都是烏淩天給他的物件,花裡胡哨又值錢。
這小偷真會偷。宋清沭憤憤地想。
還好他的儲物袋随身攜帶,包裹裡的東西丢了都不打緊。
對方雖能看出是個練家子,但也是凡人一個,宋清沭打他綽綽有餘。
一柄短刀橫在黑衣人脖子上,身後有清冷冷的聲音道:“别動!你是何人,來行盜竊之事?”
眼見黑衣人一動不動,宋清沭也拿不定主意了。仙家在凡間,除了收服邪祟,是不能随意出手的。是以宋清沭恐吓居多,倒真沒想把這黑衣人如何。
握住短刀的手稍稍松懈,黑衣人陡然奮起!他一個閃身繞出宋清沭的包圍,劈下一掌直向宋清沭心口。
失策!宋清沭趕忙躲避,就這空當,黑衣人翻窗逃走了。
宋清沭去看他翻過的包裹,包裹裡的銀錢沒了,可奇怪的是,又多出一個包裹!
當機立斷,宋清沭拿起包裹,掂了兩下,分量可觀,也翻過窗戶去追那黑衣人。
黑衣人速度不算快,是以宋清沭在不落那黑衣人蹤迹的同時,還有閑心逸緻去拆包裹。
冷風一吹,刺鼻的血腥味直往鼻子裡鑽。竟是顆血淋淋的人頭!
貓咪被吓到時會炸成毛球,從遠處看,宋清沭也毛絨絨的。漫不經心都被恐懼吓跑,宋清沭加快速度就去追那黑衣人!
怎知那黑衣人也發現他這小尾巴,同時加快速度。黑衣人上牆,宋清沭也使出飛檐走壁;黑衣人落地狂奔,宋清沭兩步作一步,輕飄飄頗有仙家風姿。兩人正逐漸靠近。
正值夜深人靜,且怕驚動無辜路人,宋清沭與他暗暗較勁,倒沒出聲呐喊。
黑衣人好似有目标,直直向一個方向跑去。
宋清沭拎着一顆人頭,又想到黑衣人種種怪異舉止……
黑衣人飛上屋檐,一個翻身——
宋清沭看着眼前高大的深紅宮牆,隻覺手腳發冷。
黑衣人,皇宮。與宋清沭對爺爺被殺害的猜測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