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林間枝葉，灑落在蜿蜒的小道上。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泥土香與被陽光喚醒的青草氣味，偶爾還能聽見幾聲鳥鳴從遠處傳來，輕輕擾動了這片山林的甯靜。
白羽辰背着相機包，整個人像被光點點喚醒似的，剛進步道就已經興奮地四處張望。
“你等等我！”他轉頭對夜淩霄喊，腳步卻沒停，幾步沖到一株樹幹傾斜、陽光從樹縫正好打下的一處斑駁角落前。
“這個地方的光太好了！”他迅速打開相機，把三腳架架好，動作熟練又帶點興奮的手忙腳亂。
夜淩霄慢悠悠走過去，在他還沒蹲下的時候，一手拽住了他的衣服後領：“小心苔藓，别又滑一跤。”
“嘁。”白羽辰被拎了一下，轉頭朝他笑，“我這次有經驗，不會了。”
夜淩霄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後，低頭看他調鏡頭。白羽辰專注的時候嘴角總是會微微上翹，眼睛眨得很慢，像是在等什麼光線自然地降臨在畫面裡。
“你湊近點看看，”白羽辰忽然轉頭，“這個角度是不是還差點？我覺得樹枝遮得太多了。”
夜淩霄低頭看了一眼取景器，又擡頭看了看真實景物，平靜開口：“你的位置再右移三十厘米，廣角拉一點，後面那層山霧就能透進來了。”
白羽辰試了一下，眼睛一亮：“哇，真的诶！”
“所以這張誰是攝影師？”夜淩霄微微揚眉。
“我啊。”白羽辰毫不猶豫，“你是輔助角色——技術型助理。”
夜淩霄懶得和他争，低頭把白羽辰扔在地上的鏡頭蓋撿起來，順手拍了拍沾在上面的落葉。
“你真是我人生中最可靠的策展人兼模特兼助理。”白羽辰拍完這組照片後感慨，“而且顔值還超高。”
夜淩霄看他一眼：“誇得那麼明顯，是想讓我幫你背包？”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白羽辰乖乖把相機包遞過去，笑得特别讨好，“我錯了，攝影師不是我，是你。”
“太晚了。”
“那我回去給你做飯補償？”
夜淩霄沒說話，但動作已經自然地接過了包，把背帶調好，背到自己肩上。
他們一路往山林深處走去，光線在腳下斑駁地變換着，有時候像一場預謀已久的舞台燈，有時候又像自然不經意的饋贈。
白羽辰拍了很多樹影重疊的畫面，也試圖用相機捕捉夜淩霄走過林間的背影。
“你别老躲，我真的很喜歡你在樹林裡的樣子。”他一邊對着夜淩霄一邊小聲說。
“我不是模特。”夜淩霄面無表情。
“可你是我專屬的那一個。”白羽辰調好快門，笑眯眯地拍了張夜淩霄擡頭看樹冠的側臉，“這張我會洗出來，貼在我床頭。”
夜淩霄輕輕歎了口氣，走過去時順手幫他撥開一叢擋路的枝葉，還順勢拍拍他腦袋：“别踩那塊青苔，你上次摔的地方就差不多。”
“你真是……”白羽辰擡頭看他，突然鼻尖輕輕蹭了一下夜淩霄的下巴，“我的守護神。”
夜淩霄像被突襲了一樣愣了下，但下一秒又很快恢複平靜，低聲回了一句：“别撒嬌，沒用。”
可動作卻比話更誠實，他替白羽辰整理肩帶，細緻地拉平他衣服下滑的圍巾，手指還輕輕掃過他耳側的碎發。
拍攝臨近尾聲時，白羽辰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眺望着遠處山谷起伏的層林。他把最後一張鏡頭定在一個清晨光影交錯的坡面。
“這張，我想叫它《我們走過的路》。”他低聲說。
夜淩霄站在他身邊，看着他指的方向，問：“你會記住我們每次走過的地方嗎？”
“我不會。”白羽辰搖搖頭，“但我會拍下來，然後記得你站在我身邊的時候，光是什麼樣的。”
夜淩霄沒說話，隻是看着他，眼神中像是被什麼輕輕擦過。
他默默地掏出手機，在白羽辰拍照時按下了快門——這一次，他為他們留了一張背影照，光從樹間落在他愛人身上，一如他心裡那道溫柔的光。
穿過一段濕潤的山路後，林蔭漸漸稀疏，陽光開始從樹葉縫隙間大面積灑落下來。
白羽辰原本還在興緻勃勃地邊走邊拍，到了這段緩上坡時終于慢了下來，腳步有些虛浮，整個人開始逐漸進入“體力告急”狀态。
他先是拖着腳慢慢走，又開始不着痕迹地靠近夜淩霄，走着走着就貼上了對方的肩。
“霄霄……”聲音拉長，一副軟軟的、要人命的語調，“我累了。”
夜淩霄轉頭看他一眼：“下山本來就比上山輕松。”
白羽辰可憐兮兮地靠得更緊了：“可我是精力型拍攝者，剛剛已經耗盡生命能量了。”
“……你不是說‘我不累我還能拍十組’？”
“那是藝術燃燒的虛假興奮期，現在是體力真實的報複期。”
夜淩霄沒說話，隻是腳步放慢了點。
白羽辰抓住機會，直接貼着他肩膀開始“偷懶式前進”。他像一隻黏人的小貓，整個人輕靠着夜淩霄走路，偶爾腳步一歪就順勢把半個重量靠上去，嘴裡還不忘絮絮叨叨：
“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背我一下下？哪怕隻是一百米？”
“你自己都說隻是一百米。”夜淩霄淡淡回道。
“那你考慮考慮吧。”白羽辰聲音更低了些，還帶着點鼻音，“我都沒有力氣撒嬌了……”
夜淩霄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俯身毫無預兆地一把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啊！”白羽辰驚呼一聲，雙手條件反射地摟住夜淩霄脖子，下意識地問：“你幹嘛啊你真背啊？”
夜淩霄低頭看着他：“不是背，是抱。”
白羽辰愣了一下，又笑出來：“你……你這也太寵了吧？”
“不是寵，是怕你在山路上滾一圈。”
“我就知道你嘴硬。”白羽辰把臉埋在夜淩霄肩窩，小聲笑着，“那我也不客氣了，霄霄你真是全能型男友，打包、拍照、背人、養貓……”
夜淩霄輕輕“啧”了一聲：“再說我就把你扔到苔藓堆裡。”
“你舍不得。”
“……嗯。”
兩人一路走到平緩段，夜淩霄才把他放下來。白羽辰落地時，還順手牽住了夜淩霄的手。
“霄霄，我決定了——等我以後發第一本攝影集，标題就叫《我男朋友在身後》。”
夜淩霄挑眉看他：“不怕讀者以為你拍的是懸疑類？”
白羽辰笑得停不下來，整個人都像在林間發光的葉子，輕巧地跳在夜淩霄前頭幾步，又回頭沖他比了個鬼臉。
夜淩霄無奈搖頭，低聲道：“真是走不動就變成賴人的小狐狸。”
但他腳步始終沒有快過白羽辰太多，始終走在他身邊，甚至在他走不穩的時候，伸出手輕輕一托
就像他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陽光透過樹影，将兩人的影子拉長又交疊。
他們走在同一條路上，步伐不總是對齊，但手一直牽着，情緒也從未掉線。
這一段旅程，不是為了抵達目的地，而是為了把“我們一起走”這件事，踩實在每一個腳印裡。
傍晚時分，山腳下的民宿亮起了暖黃的燈光。
這家木屋民宿遠離主幹道，藏在林間拐角處，房間外連着一塊木質露台，露台前是層層疊疊的山影和樹林，風一吹，樹葉沙沙作響。
白羽辰洗完澡，披着毛巾出來時，發現夜淩霄正坐在陽台邊緣，一手撐着下巴，一手翻看着剛才拍下的照片。
他盤腿坐在木椅上，頭發還微微濕着，手機屏幕上的亮光照在他眼裡，像是藏着星光。
白羽辰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把毛巾搭在肩上：“在看什麼呢？”
“你剛拍的那張。”夜淩霄把手機遞給他，是一張透過樹葉看天光的逆光構圖，層次豐富，色溫柔和。
“這張不錯吧？”白羽辰笑得得意，“我自己都覺得我水平越來越高了。”
夜淩霄輕輕點頭：“你現在的構圖感，比大一時成熟太多了。”
白羽辰聽了這句表揚，像隻尾巴翹起來的小貓，抱着手機翻來翻去，越看越滿意。
他忽然停住了動作，低頭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像是陷入了某種思考。
“霄霄。”
“嗯？”
白羽辰聲音低了些，帶着點夜晚才有的放松和真誠：“你說……如果有一天我不搞科研了，退休之後，我能不能當個攝影講師？或者自由創作者？”
夜淩霄偏頭看他一眼，沒有笑，也沒有驚訝，隻是平靜地問了一句：“你喜歡這件事，喜歡到願意教别人，或靠它過日子？”
“嗯……倒也不是非得靠它生活。”白羽辰托着下巴想了想，“但我覺得，哪怕是我老了以後，我也想繼續拿着相機，拍日落、拍人、拍你。”
“有時候我想啊，搞科研是為了社會，為了推動什麼前沿技術，但攝影，是為了我自己——就像是一種……慢下來，看看‘活着’這件事本身的方式。”
夜淩霄沒有立刻回應。
他低頭，看着白羽辰的側臉，在暖黃燈光下，顯得特别柔和。
“你會拍很久。”他緩緩說，“直到你不想拍為止。”
白羽辰回頭看他，眼神帶着一點探尋：“你不覺得我這是在逃避正事嗎？”
“你從沒逃避。”夜淩霄語氣堅定，“你隻是很清楚自己要什麼。”
“科研不是一條隻有論文和數據的路。你本來就應該是那個能把生活感帶進實驗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