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聽對方的講述,已經覺得這事緊急,回道:“我現在有空,要不我過去看下?”
“那好,你不知道羅家位置,何況天也黑了,我過去載你。”
觐靈打電話來時,卿甫人還在店裡,仲敏人也在,雖然說卿甫先前已經告訴仲敏,朱館主有陰陽眼,仲敏仍是半信半疑,現又聽說朱館主要過來幫他排憂解難,不免驚詫。
朱觐靈館主看起來柔柔弱弱,原來還有這樣的本事。
開車前往朱宅,卿甫不由地加大油門,這些天來,他朱館主的身影偶爾會出現在他腦海中,似乎有了念想。
無緣無故去拜訪他,未免顯得唐突,現在可是有正經事去見他。
當然,老趙也不是光為自己心中那點念想,他真得為仲敏擔心。
抵達觐靈家院子,觐靈人正坐在院子裡,見卿甫過來,把院門一鎖便上卿甫的車。
卿甫邊開車邊問:“你家裡就住你一人嗎?”
“母親和哥哥都不在臨城。”
卿甫又問:“那你父親呢?”
觐靈神色黯然:“已經過世。”
聽到這話,卿甫不免在心裡罵自己是木頭腦袋,暗香茶館是朱家祖輩經營下來的,如果朱館主的父親還在世的話,館主就該是父親而非兒子。
“他過世後,你便接手茶館嗎?”卿甫繼續詢問。
他想打聽朱館主的過往,現在正好有這個機會。
“七年前去世,那時候我大學剛畢業。” 觐靈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他不自覺背向卿甫,這個動作,被卿甫捕抓到,卿甫從肢體語言中讀懂,觐靈似乎不想追憶往事。
卿甫不再問話,觐靈沉默一會,緩緩道出:“他去世之前,與我母親已經離婚,去世之後,我哥回來分家産,主張賣掉茶館。”
卿甫想自己觸及了朱館主悲傷的往事,心中不忍,但也因為對方肯跟他說,又生出幾分喜悅,想搭話也不知道說什麼,隻得嗯嗯兩聲。
觐靈像在自言自語,輕輕道:“他當時已經談好賣家,是我做了阻攔。那時茶館經營慘淡,瀕臨倒閉,也曾想,或許賣掉才是正确選擇。”
原來暗香茶館也瀕臨過倒閉,卿甫自忖:“你保住了茶館,需要付你兄弟一筆錢吧?”
觐靈點頭:“畢竟是父親的産業,我們都有份。”
卿甫估計,當時瀕臨倒閉的暗香茶館即便出售價格也不便宜,那地段在五年前就是繁華地帶,地價很高。
顯然,朱館主不肯賣茶館,他哥哥又要分家産,朱館主得給自家兄弟付一大筆錢。
“不小一筆吧?”
“是不少。”
“你找誰借錢?”卿甫問得直接,他推測觐靈需要借錢。
“銀行貸款。” 觐靈為了湊足錢,抵押了房産。
如果茶館經營不起來,償還不了錢,則要連住所都失去。
“到現在還清了嗎?”卿甫問。
“已經還清。” 觐靈說予卿甫聽,在于他需要一個可靠的傾訴對象。
“如今茶館的生意很好,你做了正确選擇,是你哥哥短視了”卿甫評道。
“父親去世前囑咐我保住茶館,也算沒有辜負。” 觐靈苦笑。
正因為觐靈父親的固執,而使得那些年觐靈沒少吃苦頭。
“當然,我自己也有這樣的祈望。” 觐靈從不曾責怪父親,這是父親的願望,也是他的願望。
卿甫不能理解,無論多艱難都守住祖業這種觀念,但考慮到暗香茶館存在“通道”,與及朱館主的獨特能力,能想到茶館對于朱館主具有特殊意義。
觐靈有所保留,五年前,李則成知道觐靈被他哥哥勒索時,曾親自問觐靈要不要幫忙,态度相當積極,隻差沒用箱子裝着錢提到觐靈家中。
觐靈拒絕,說他有錢,不用找人借。
他是斷然不可能在分手後,還去找李則成借錢,他不想欠李則成人情。
觐靈對母親與哥哥都有怨言,父親病重時,哥哥沒回來照顧過,母親則一直有外遇,後來父母離婚,母親再婚,母親再沒管過觐靈。
家庭的不和睦,使觐靈倍感痛苦與孤獨。
“你很有經商才能。”卿甫不是随口贊譽,幾年前暗香茶館默默無名,現在有這樣的聲譽,是觐靈作出的成績。
“愚鈍的人,就得多做努力,我接手茶館後,為了解顧客的需求,當了一年的服務員。” 觐靈輕笑,他談起茶館,心裡總是感到欣慰。
“我要是早年養成上茶館喝茶的習慣,說不定早就有機會認識你。”卿甫感到惋惜。
相見恨晚。
“要是這樣,當時你《燕雲》還沒寫,我就可以跟你讨論一下古琴曲。” 觐靈露出笑容,話語中帶着些許神往,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态,低頭不再言語。
“你該不是想取笑我吧,雲水先生是位宮廷樂師,我自己對古琴了解甚少。”卿甫開起玩笑。
觐靈急忙辯解:“不是,我是想跟你說,他演奏的《幽蘭》不同于傳世琴譜。”
卿甫看向觐靈,十分驚詫,觐靈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你聽過?”卿甫問出這樣的話,自己都覺得不可思異。
“我……随口說說。” 觐靈沒有了底氣。
“朱館主,能跟我說實話嗎?你見過雲水先生嗎?”
雲水先生是曾經活動于臨城的曆史人物,在臨城另一個時空裡生活的真實人物。
“你信嗎?” 觐靈問卿甫。
“我信。”卿甫回得毅然。
這是第一次,卿甫對超自然的東西表達了他深信不疑的态度。
不知不覺汽車已開進羅家所在的社區,卿甫還有話要問觐靈,但還不至于将他今晚找觐靈的原因忘記。
仲敏的事才是要事。
在觐靈坐上卿甫車的那刻起,仲敏似乎就一直被遺忘,直到此刻才被想起。
抵達羅家,卿甫在前,觐靈在後,兩人一起進屋,仲敏熱情迎上,請觐靈坐下喝茶,茶幾上已經擺好茶點。
仲敏沏茶,為觐靈倒上一杯,招呼:“朱館主請喝茶,老趙,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自己來。”
卿甫在羅家如同在自己家一樣,往椅子上一坐,把房子東瞧西看,見老羅頭似乎不在,便問:“你爸呢?”
仲敏落坐說:“去我姐家住幾天。”
想來是老羅頭也吓得不輕,這才去女兒家住。
觐靈目光不時落在仲敏的身側,他并不說話,仲敏也無知無覺,隻有卿甫覺察到觐靈的小動作,問道:“朱館主,他身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觐靈颔首,他看着仲敏,輕輕說:“羅先生請與我仔細描述那鬼怪的模樣。”仲敏左右張望,不自在地聳肩,将昨夜見所見描述:“大概是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子,穿着件湖藍色長褂,短發,臉長得猙獰恐怖,一雙眼睛陰測測,相似有很深的怨念,多半是個惡鬼。”
觐靈點點頭,幽幽道:“請你們回房間去,留我一人在大廳。”
仲敏望向卿甫,很困惑,卿甫沒說什麼,将仲敏勸走。
“請留步。”
觐靈就在此時說了一句古怪的話語,那聲調不是本地話,也不像普通話,但見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并且沏上一杯茶,擱放在一個空置的坐位上。
仲敏好奇想看,被卿甫拽進書房。
兩人坐在書房内,書房門沒關,他們雖然聽不清楚觐靈說些什麼話,但看得出觐靈明顯在招待某人,并與那人交談,而且用的是一種古怪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