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卿年沒進屋前,就指着院子問卿甫:“你是不是請了個人照料院子?怎麼有位老頭在這裡。”
卿甫朝卿年所指的方向看去,哪有什麼老頭,一個人影也沒有,臉露迷惑。見卿甫的樣子,卿年愕然,低喃:“你看不見嗎?”
卿甫面無表情問:“什麼模樣?”
卿年顫聲回“六十多歲,穿件褐色中山裝,拿着拐杖,看着很嚴厲。”
現在哪還有人做這樣的打扮啊。
“拐杖有龍頭嗎?”卿甫問這句時,表情淡漠,他已經猜出是怎麼回事了。
“卿甫,你認識?”卿年舒口氣,看來他多慮。
“認識,我祖父。”卿甫手指堂前的幾張遺像,其中一副遺像所繪之人,便是同樣的打扮。
卿年立即拽住卿甫的袖子,惶恐地說:“你祖父不是去世了!我又撞邪了!”
“這是親人,撞什麼邪。我祖父生前很喜歡在院子裡擺弄花草,多半是他有殘念留在這裡。”卿甫原本是的無神論者,這次說出這樣的話,也出乎自己的意料。
兩人進屋,卿年還是畏畏縮縮的樣子,顯然是害怕再看到什麼不明物體。這棟宅子年代久遠,說不定還有其它留有殘念的鬼魂。
也不怪卿年膽小,他一進正廳,便有位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朝他奔來,他來不及躲避,女孩就從他身體穿過,被穿透時,卿年渾身顫抖,腳一軟癱在地上,好在卿甫眼疾手快急忙攙住他,才不至于頭磕在地上。
“是個女孩!剛從我身上穿過!”卿年大力抓住卿甫,失控地大叫。
卿甫見不到這些東西,但是卿年的恐懼可不是裝出來的,由于深受恐吓,卿年臉色蒼白,身子顫栗不止。
坐在房裡,卿年不時警惕地打量四周,像是怕再有什麼古怪的東西沖出來吓唬他。
“給,我在抽屜裡翻出了一串佛珠。”卿甫将佛珠抛給卿年,卿年接住,急忙将佛珠纏在手腕上。
有了這串佛珠,他臉色似乎恢複些許血氣,倒不是這佛珠真的有什麼大法力,主要是心理作用。
這事得有個解答,卿甫想。
卿甫取出錢夾中觐靈給他的名片,撥打電話。
觐靈接到卿甫的電話,并不感到意外,而且卿甫未開口說出找他的緣故,他便緩緩說:“他在裡邊喝了茶,大概會持續幾天,之後就會恢複正常。”
“朱館長,你欠我一個解答。”卿甫語氣嚴肅。
“你那位朋友心性淳正,想來,他能見到的東西,必然不會對他造成傷害。”觐靈看來并不肯告知卿甫真相。
“他受到不小驚吓,驚吓難道不算傷害?”如果談話的對象不是觐靈,卿甫此時就不會這麼和氣。本來隻是去喝個茶,結果出了這樣怪異的事情,茶館的主人居然還不給解釋,跟他說什麼不要緊。
觐靈一陣沉默。
“告訴我你那間茶館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看不見那個過道?為什麼卿年會被鬼魂騷擾?”卿甫心裡有一堆的疑問。
為什麼他看不到那條過道,而卿年能看到,顯然觐靈也能看到。
“趙先生明日如果方便,我再仔細與你說。”觐靈的歎息聲從手機中傳來,他顯得無奈,卻又受着卿甫的逼迫。
“明日來不及,他一早就要上飛機,而且現在看來,他這幅模樣恐怕挨到天明都困難。”說這話時,卿甫轉頭去看卿年,卿年仍舊是心神不甯,口中還在低聲念着什麼,精神狀況讓人擔憂。
如果這樣的事情讓卿甫撞見,卿甫不會吓成卿年這樣,這就在信與懼的緣故上。平日信世間有這些東西,由此見到了,便驚恐不已,而卿甫不信,心裡也沒有恐懼,即使見到,也不至于害怕,反倒會想沒有實體的東西能幹出什麼事來。
“趙先生,請給我你家地址。”觐靈沒想到對卿年的後續影響這麼大,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決定過來解決問題。
“你家在哪,還是我們過去找你方便。”卿甫提議。
獲得觐靈家的地址,卿甫載上卿年前往。
一路上卿年都把頭埋下,他實在不想再見到任何不屬于這世界上的東西,被那小女孩穿過身體的恐懼感,估計要持續好幾天。
觐靈的家就位于鏡湖畔,離暗香茶館很近,卿甫是本地人,對這一帶很熟悉,很快就找着觐靈的家,果然是棟老宅,帶着一個大庭院,頗為氣派。
将車在門口停下,觐靈聽到車聲,出來開門,請兩人進屋。
還沒進屋,就聽到卿年急忙說:“車上談行嗎?我不想進去。”
此時,在卿年眼前,觐靈家的院子不隻觐靈一人,還有兩位坐在石桌前對弈的年輕男子,穿交領古裝,另有一位穿着長褂的老人正拿樣瞪他。
“隻有孩子莽撞些,放心,他們不會傷你。”觐靈安撫卿年。
卿甫什麼也看不見,不過他也猜到卿年的不安和觐靈的話是怎麼回事。
觐靈說卿年心性淳正,大概要具備這樣的條件才能進入那條“過道”?并因此獲得看見鬼魂的能力?
心性不淳正的卿甫沒有這樣的“待遇”。
“你說我幾天後就能恢複,大概要幾天?”卿年實在是不喜歡這種“超能力”,他壓根不想看到這些東西。
“兩三天,裡邊坐吧。”觐靈将兩人引進大廳,還沒進廳,就見一位高大男子從裡邊走出來,卿甫見到,頗為驚訝。
這位高大男子正是李則成,他腳下踩雙拖鞋,看那幅悠然模樣,就像是住在觐靈家中一樣。
李則成也認出卿甫,雙手抱胸,站在大門口,一副不歡迎的模樣。
氛圍似乎不大對勁。
卿年不解,看了眼李則成,又回頭看向卿甫。
“李老闆,你好。”
卿年在校慶上認識李則成,他們兩人還在酒宴上坐一桌,一起喝過酒聊過天。
李則成這才留意到卿年,上前握住卿年的手,熱情說:“觐靈說你進了‘通道’,那地方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我以前試過幾次,都沒成功。”
卿年無奈回:“我也不想進去啊。”
李則成招待來客,跟一家之主似的,他對卿甫十分友善,對卿甫則不搭理。
“朱館主不用泡茶,我和卿年今天喝了許多茶。”卿甫喚觐靈過來坐下,觐靈在靠近卿年的位置坐下,慢條斯理地為衆人倒茶。
“朱先生,有什麼辦法,能讓我不必再見到這些東西嗎?”卿年端茶呷了一口,眼神不安地落在大廳一角,那個角落有張太師椅,上面坐了一位盛裝的民國女子。
“如果你當他們不存在,他們便也就幹擾不到你,你不必一直看着她。”觐靈回答。
“你怎麼能适應呢?你都能看見,怎麼還能習慣有這些東西在你身邊。”卿年說時不禁抖抖肩膀,他實在不想看到鬼魂。
“屋内也有?”卿甫看不到,本不該去在意,不過難免感到不自在。
“你認為呢?”李則成的口吻帶着嘲意。
卿甫向觐靈詢問:“朱館長, ‘通道’是怎麼回事?”
“我來告訴你好了。”李則成說。
“則成,你來說,我去拿件東西。”觐靈離開座位,進屋去。
“按你們文人的說法,這座城市是文化古城,也就是地下層層疊疊都是各朝各代的遺址。暗香茶館那地方,可能以前就有間茶館,這個以前是指古代,也可能那片區域位于鏡湖畔,一直就是用來開茶館的地方,誰知道呢。”李則成才不理會卿甫願不願意聽他說,他倒像是說給卿年聽。
“然後呢?”卿年聽得特别認真。
“觐靈的祖父經營這家茶館時,就發現‘通道’的存在,因為偶爾有客人迷失在裡邊。當然這樣的事,好幾年才會出一樁。”李則成說完話,看向卿年。
“都是些什麼人?”卿年急忙問。
“這我就不大清楚,要問觐靈。”則成回。
“怎麼确認‘通道’真實存在,而不是人産生幻覺?”卿甫冷語。他并不大相信世間有這種東西存在,這确實颠覆了他的觀念。
“那不是幻覺,我自己清楚。”卿年不樂意聽卿甫這樣說,因為他知道什麼是幻覺,什麼是真實。他确實在裡邊喝了茶,還吃了一塊菊花糕,味道現在還記得。
“你不信,可以不聽,也不要去纏觐靈解答,讓他說也是這麼回事。”李則成對卿甫似乎一直有莫名其妙的敵意。
其實那天在學校,李則成打電話給觐靈前,就已經見到觐靈和卿甫在交談,兩人有說有笑,十分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