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莉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她打開了台燈——那是最近從元城進口的新玩意,杜光歐收到之後第一個放在了她的房間。
借着那明亮但不刺眼的燈光,她重新執筆伏案,在信件的末尾接着寫到——
“另外,我和光歐要結婚了。在這之後,想必還有許多的考驗在等待我們吧。該如何經營一座城市,引領好其中的子民,在這方面,我們都是沒有什麼經驗的新手。
“不過,我們會認真對待,這都為了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這是葛馬留下的世界,我們會好好愛惜它。
“話說回來,哪天有空的話,我去你那裡做做客吧?血皚最近研究了幾種甜點,是用麥子做的。農民們終于種出了量産豐富的麥種,口味都還不錯,我帶一些過去給你。
“順便,也想向你請教請教,當年,你和燕無在甾染的時候,是如何經營那座城池的……”
董莉莉合上了信件,此刻,皓月已經攀在枝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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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盟,法陸貢周邊,沿河城鎮。
一個簡陋樸素的石做房屋裡,三個人圍攏在木桌前,看着光秃秃的桌面面面相觑。
燕戎陵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将它擺在桌子上,“快吃,嘗嘗我的手藝!”
一旁,燕無盯着那碗面,遲遲不肯動餐具,“能吃嗎,哥?”
燕戎陵趕往後廚,沒有搭理他。
另一旁,鹿力喜笑着說:“我先來嘗嘗大哥的手藝!”
他端起碗,視死如歸,一口下去,卒。
鹿力喜倒在桌子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有……毒……”
燕無歎息了一聲,目光往一旁看去。
另一邊是古古,她一條腿翹起來踩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盯着手裡的一頁紙。
他們這一年間,先是安葬原先在暮落鎮的鎮民,然後又回麥哲也交差。終于人身自由了,燕戎陵躍躍欲試想要在牧盟的領地内重新選址,建立城鎮。
眼前的女人還是那麼小一個個頭,但是,她比離開甾染那時候堅韌了許多,這一年東奔西走,遭了不少罪,人看起來粗糙了,但眼睛裡的那份靈性沒變。
燕無見古古捏着那張紙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問道:“你在看什麼?”
過了半晌,古古深深吸了一口氣,抻了個懶腰,說道:“莉莉寄過來的,她要和杜光歐結婚了。”
“是嗎?”燕無并不怎麼意外地道,“他們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你還挺有感想?”古古挑眉,笑道。她個子小小的,模樣卻有些痞壞。
燕無:“在甾染那時候,她那般迫切地尋找杜光歐,可後者又一直在逃避,讓人有種早晚會出事的錯覺。”
“實際好像也挺坎坷的,總之祝他們将來一帆風順吧。”古古把信放在餐桌上,推到燕無的面前,“她還說要來看望我們,請教請教你當初是怎麼掌管甾染的呢。”
“請教誰,我?”燕無啞然失笑,捏起那封信看起來,“她太看得起我了。如果想知道怎麼毀滅一座城池,我倒是可以教她,甾染就是個現成的例子。”
古古一笑,那都是過去的風雲,已然變成了他們心裡殷實的土地。再多過去的磨難,現在提起來,也不過是吹吹風一般,不值一提。
這時候,燕戎陵又端來一碗面,放到桌子上,“嘗嘗!”
燕無和古古盯着它,與其說那是一碗面,不如說那是一碗油水混合物,表面還漂浮着一些面類的殘骸。
雖然天氣暖和起來,人們可以種植大面積的糧食了,但無論怎麼想,燕戎陵都是在浪費食物。
“哥,這東西,你自己吃過嗎?”燕無沒有動,隻是問道。
“嗯?沒有。我想讓你們先嘗嘗來着。”燕戎陵拄着餐桌,看着鹿力喜,“他怎麼躺下了,困了?”
燕無欲言又止,“……隻能說,希望哪天能有個好心人把你收留了吧。我怕哪天你把自己弄死了。”
“唉,說到這一點……”燕戎陵模樣有些沮喪,他坐下來,語重心長,“記得之前和你們說過,我的真名天女,我總覺得她就在我的身邊某處看着我。”
“然後呢,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沒出現過吧?”燕無道。
“但是她一直在陪伴着我,我能感覺到,就在某處,某個地方。”燕戎陵的目光閃過一絲期盼的光亮,但說完它就漸漸暗淡了下去,“可是,最近,那種感覺消失了。不,不是最近,消失有一年了吧。我總覺得她偶爾還會來看看我,可又覺得那是在向我告别。”
燕無盯着自家的兄長,半晌,低聲對古古道:“要不哪天給他找一個醫師,看看腦袋,别出什麼問題……”
古古也把腦袋湊過去,小聲說:“不是說你三哥燕戎銘現在是個出名的遊醫嗎,要不把他請過來吧,給自家人看病說不定還能便宜點。”
“我看可以。”燕無給予了肯定。
“我可都聽見了……!”燕戎陵皮笑肉不笑地震聲道。他把新出鍋的面端過來,放在燕無的眼前,“吃吧,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