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汝恭轉過鍵盤,在屏幕上敲了一個名字,點擊搜索,一個新頁面出現,“喏,這就是你,杜光歐,一個慘死異鄉的王室。這世界上的大多事情,還沒有來得及經曆,就死在了一場遠征之中。如果不是你進入樣界幹涉,那麼,這就會是杜光歐的命運。”
蔚遲野擡起頭來,盯着屏幕上的那個人。黑發、灰眸,一張總是看起來不太高興的臉。一時間,一種疑惑在他的腦海裡閃過,迷惘充斥着頭腦,他下意識地認為那就是他自己。
就像在看照片裡的自己一般,甚至會下意識思考拍攝的角度好不好,把人拍得怎麼樣。
但是,下一刻,蔚遲野便反應過來,那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那個杜光歐在沒有自己意志影響的前提下,會在樣界中做出怎樣的事情,将是完全不同的。
這感覺很奇怪,明明感覺是在看着自己,又或者,看着一個過分熟悉的人,但是,卻要強迫自己理解成兩個人。讓他們變得陌生,主動剝離。他是他,自己是自己。
柏汝恭又是在屏幕上操作了一番,而後,一個女人的畫像出現在屏幕上,那是一個擁有黑色卷發的女人,頭發像是羊羔絨一樣披在身上,她的眼睛明亮有力,像是一株不屈的艾草。
蔚遲野看着這個他熟悉的女人,隻聽柏汝恭在他身邊開口。
“然後,這一位,想必你比我了解。”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和蔚遲野一同注視着屏幕上的女人,說道,“她原先的故事,也十分得簡單。她沒有參與那次必死的遠征,而是在血皚城裡等待遠征隊長的歸來。有件事,她終于下定決心要和他說。然而,一次次等來的,卻是杜光歐的死訊。”
蔚遲野近乎是瞪着屏幕,陷入了迷思之中。
他盯着照片上的那個女人,一種想要到她身邊去的想法冒出來,可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他不認為這種想法是正确的。它隻不過是自己意識裡的殘留,作為蔚遲野,他不應該有這樣的感受。
大概是因為剛剛脫離樣界不久,所以還會受到一些影響。隻要時間足夠,不該存在的定将消湮。
于是,這麼想着,他固執地盯着屏幕,和那種感覺做着鬥争,等待它消亡的一刻。
柏汝恭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嘴裡咖啡的苦澀味道,“想想還挺不是滋味的。這樣界裡的人啊,我最心疼的就是她了。”
蔚遲野斜過視線,看着柏汝恭,“……心疼?”
“是呀。那樣一個開朗樂觀的女孩子,隻是想要簡簡單單愛上一個什麼人,想要平平靜靜地生活,然而,卻不能如願。”柏汝恭說道。
蔚遲野沉默,盯着屏幕。
柏汝恭卻突然道了歉,“欸,不好意思,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說這些。”
蔚遲野疑惑,皺眉,“什麼叫不能在我面前說?”
“你會難過吧。她畢竟是你的……”
蔚遲野頓了頓,他感覺自己的睫毛在顫抖,臉部有些僵硬,他張嘴,聽到下巴響起生澀的咯咯聲,“……不,我沒什麼感覺。”
柏汝恭模樣有些訝異,她湊過來,在側面盯着蔚遲野的臉,“欸,怎麼會呢,你是在乎她的,不是嗎。這點隻要看過你們故事的人都……”
蔚遲野突然拔高了聲音,“那不是我的故事。”
柏汝恭一愣,眨了眨眼。
蔚遲野隻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穩,他在否定的時候,總覺得身體裡有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生生從哪裡切掉了一塊,鮮血淋漓,“……我不是故事裡的人。我不是他。”
這時候,實驗室外傳來了一陣嘈雜。
一個雷厲風行的腳步聲傳來,幾乎是在聽見那腳步聲的同一刻,那人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透明的艙室外,他還年輕,大約三十的模樣,身材修長。他的臉十分标緻,額頭光潔,一縷不受管束細發垂在眼前。隻是當下,那張臉上是嚴肅的表情,幾乎有些不怒自威。
男人拿指關節輕輕敲打了兩下玻璃,然後便收回手,等待别人來給他開門。
“他來了。”柏汝恭輕聲說。
然後,女人起身,來到透明艙室的門前,為男人開門。
走進來的人,是樣界的創造者方遠韶。他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一般,沉默地看過每一個角落,而後,鷹一般的視線落在了蔚遲野的身上。
還未等男人說些什麼,又是一個腳步聲匆匆而來,與此同時伴随着響起的還有實驗員的驚叫,“等——蔚先生,請您慢些跑,這裡都是精貴的儀器!”
又一個身影出現在透明艙室的門口,氣勢洶洶朝裡面走來。陰影在男人的臉上閃過,露出和蔚遲野相仿的蒼勁面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