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古對那個老女人說道:“我就是為了弄清楚這一切才來的。母親什麼都沒有告訴我,但是,我時常看出她孤獨,還有她的痛恨。我想知道,是什麼造就了她無法言明的寂寞。”
老人盯着古古,像在辨别她話語的真僞。
一盞昏黃的光源在他們頭頂時明時暗地閃爍,照得女人的臉也晦暗不明。
僵持了半晌,過程中她什麼也沒說。某個瞬間,她似乎想通了什麼,轉過身去,往她來時的路上走,“阿喜,别亂轉了,隻有冰凍艙附近還有點活人能用的物資。”
鹿力喜聽到這段話,腿也不打顫了,心髒病也不犯了,精神面貌也陽光了起來。他側過頭,對古古小聲說道:“安全了。”
“嗯,安全了。”古古看着對方,說道。她盯着他,有一個稱呼不知是否該說出口,她想了想,還是不合适,畢竟,面前這個男人幾乎和她的歲數差不多。
鹿力喜和她交換了片刻的視線,模樣看上去也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似乎是同樣的猶豫讓他沒有出口。他隻是看着古古笑,笑得傻呵呵的,“那走吧?母上應該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了。”
“好的……阿喜。”古古說道。
鹿力喜笑呵呵的,說道:“剛才被打斷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姓古,名古。”她說道。
“古古。”鹿力喜幾乎留戀地叫着這個名字,似乎通過它,能想起另外一個人一般。他轉頭,征詢古古的意見,“那我叫你小古好不好?”
“好啊。”古古不假思索地回答他。
鹿力喜背着她往前走,古古試探地靠近他的身軀,緊緊貼在他的背上。她皺了皺眉,摘掉了自己的手套,摸上對方的脖子,“阿喜,你的身體為什麼這麼冷?”
“唔,實驗的副作用吧?”鹿力喜不以為意,說道,“但我自己不覺得,你摸着很冷嗎?”
“很冷。”古古道。她想起來,自己的母親似乎也是這樣,冬天的時候,她總是穿得不多,古古總以為就是因為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會生了重病,導緻她最終離開了她。但現在看來,那場病似乎并不能直接歸咎于寒冷。
鹿力喜轉頭問:“冰到你了嗎?離我遠點吧。”
古古摘掉了自己另一幅手套,捂着鹿力喜的脖子,“我不要。”
“哎呀,你不聽話。”鹿力喜說。
“對不起,但我确實是這種性格的孩子。”古古說。
鹿力喜笑起來,整個人都十分開心,像是天底下沒有什麼煩心事一樣。
古古也受到了他的感染,慢慢笑了起來,她有些忘記自己上回笑得這麼開心是什麼時候。
希望這樣的時光再多一些。她如此想道。
盡管她的背很痛,精神也很疲乏,身體被寒意摧殘得不成樣子,但是,好像,隻要在這人的背上待着,一切都能好起來。
是的,一切都能好起來,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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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文,王庭。
這裡不是他所熟悉的監獄。
聞人佐所知的監獄,陰冷、潮濕,每個格子的空間很小,獄守嚴格地看管每一間牢房。那裡充斥着死亡的氣息,臨近的獄友偶爾會傳來兩三交談,他們的話語中沒有未來,隻有當下和過去。
聞人佐不知道自己被關在哪裡。
這裡黑暗一片,他聽不見除了自己呼吸以外的聲音。
距離姜昆維說了那番要将他送上‘不盡死鬥’的話之後,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他先在那間幽暗的居室裡被栓着,後來又被轉移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鐵箱子裡,鐵箱子被人移動,最終不知道停在了哪裡。
他沒答應對屠殺和闵派的任用視而不見的要求,所以,那個攝文王說,要把他和他的家人都送到角鬥場上。
這句話像是夢魇一般,這幾天一直萦繞在他的腦海裡。
他再一度将家人牽連進了自己的事情中來,已經虧欠了他們太多,然而他現在除了憤怒和擔憂以外,什麼也做不到。
他的力量終歸有限。
聞人佐掙動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失去了自由,似乎有什麼東西栓在他的手腕、腳腕,将他以一種半挂不挂的姿勢吊起來,因為長時間的懸挂,他的肩膀在隐隐作痛。
接下要面臨什麼,他很清楚。
“不盡死鬥”,絕生幕的終章,參賽者需要一直留在場上,接受一次又一次挑戰,沒有結果可言,也沒有勝利可言,隻有死亡才能結束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