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沉默了片刻,“……很明顯嗎?”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我看得清。我所有的刀法,都被你看破了,我每次出招,你都能接得住,就好像……”燕無的聲音沉下去,語氣當中,有一絲揣度的意味,“就好像你見過我所有的招式,對我下一步會做什麼,怎麼攻擊,都了如指掌。”
“……”對方沒有說話,像是默許了這個猜測。
燕無問:“上兩個對手,你一招制敵,恐怕也是參透了他們攻擊的方式。為什麼不用同樣的方式擊敗我?”
“這不是顯而易見。”卞遺說道,語氣當中像有種不可聞的歎息,“您的身份,讓我不能像對待他們一樣對待您。”
這話說得倒是一點毛病都沒有,就是太直白了,而且,聽上去,還有那麼點不自覺的狂傲,他目無對手,仿佛戰局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有種無論誰來他都會赢的傲意。
經過這三場戰役,那幫尖兵再也沒有出聲嘲諷,紛紛不敢置信地看着場地内發生的一切。
燕無立在當中,說道:“你的行為反而對我是種侮辱。”
卞遺道:“這确實是我的失策,我沒想到,您會覺察到我放水。更沒想到,您會把這點說出來,親自拂了自己的面子。”
燕無:“這裡是甾染,所有人都承認,一山更比一山高,武神在上,地下永無最強之人。當今,甾染就有武藝遠超于我的人,所有人都理解這樣的事實,多你一個強者,也不值得意外,面子又怎會過不去?”
卞遺:“我不了解甾染的傳統,這點,是我的問題。”
“……”燕無觀察了對方片刻,說道,“你的說話方式很有意思。”
“如何?”對方問。
“和我很像。”
“我是第一次見您。”卞遺道。
“我的意思是,和我這類人很像。”燕無眯起眼睛,他把刀扔給軍官,對卞遺道,“我承認你,你可以留在尖兵隊伍裡。但是,在最後答應你之前,你得摘下面具。”
卞遺像是思索了片刻,“可以,隻要能保證唯您一人看到我的臉。”
“就現在吧。”燕無說完,給軍官下令,讓他集合所有人,讓他們到主事廳的另一側去,面朝着牆壁,未得命令,不準轉身。
那些士兵和尖兵聽令,都聚攏到了大廳的一隅。
另一邊,卞遺與燕無面對面而立,男人的目光一墜,落在燕無身邊的矮個頭女人身上,那意思仿佛在說,這個人也要離開。
古古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還沒等她說什麼,做什麼,隻聽燕無搶先一步道:“不用在意她,我的雙眼所見的一切,她都會知道。”
這話說完,卞遺似乎不糾結了。他穿着這次參賽者統一分發的輕甲,除此以外,身上沒有任何能夠彰顯身份的東西存在。男從擡起雙手,摘掉了兜帽,揭開了自己的面具。
往上看去,一張有些淡漠的臉出現在兩人面前,這是一張陌生的臉,沒有一點熟悉之處,起碼,古古從未見過這個人。
隻是,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她微微愣住了神。
她沒見過那樣空洞的眼睛,沒見過那麼一無所有的視線。
他好像看着近處,又似乎望着遠方,像在注視眼前的人,又好像誰也沒看。
這給她一種感覺,面前這個男人,要麼不在乎這世上的一切,要麼,就是他在乎的一切都已經不在世上。
古古擡頭,朝燕無看去,後者沒有太大的反應,很有可能,卞遺這張面龐對他而言同樣陌生。
卞遺開口,他的清冽的聲音不再有一層面具的遮擋,清晰地傳來:“你可能不認識我,我們兩家在你我很小的時候便不再往來。我可以給你一個名字,或許你能有所頭緒。我的生母,名叫卞蘿,我是她的第二個兒子。”
男人這話一出,燕無睜大了眼睛。甾染内承的表情有些冷峻,那時常憂郁的視線變得鋒利起來,展現出少有的煞意。
燕無壓低了聲音問:“你有什麼目的。”
“我想見燕雁。”卞遺說道。說話的途中,他将面具又戴了回去,固定好,而後再把兜帽戴上,那雙有些空洞的眼睛就此隐藏于陰影之下。
燕無皺着眉,神情凝重,“你要見他幹什麼?”
“這要等見到他之後,我才能說。”卞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