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隐看得很認真：“那個女仿生人又是什麼樣子的？”

“她……發現我和蔣星魂的時候，神情很生動。不是那種被設定好的程序，而是在生氣。雖然仿生人也被植入了感情模拟系統，可由于他們從誕生起，就是被制造出來服務原生人類的，像生氣、憤恨這類較為激烈的情緒，按常理原本是不該有的。”

因為職業問題，許青钰隻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每個人神态中的細微不同。

“噢……”辜隐應了一聲，又順手拿起一塊烤兔排啃。

許青钰頓時覺得自己這番話，就像把媚眼抛給了瞎子。

看來辜隐對這個話題興緻缺缺。

雖說不太理解她為何如此，但他反應很快，馬上換了一個話題。

“那個半機器人，似乎是個熟人，所以當時蔣星魂才會那樣失态地追上去。”許青钰垂下眼眸，試圖遮掩因提及往事，而瞬間閃過的一抹傷感。

“認識的人？那肯定得追啊。”辜隐又咬了一口兔排，随口應道。

“呵，事情沒那麼簡單……那個熟人，我們早就确認他已經死了，而且還是蔣星魂親手料理的後事。”許青钰微微皺眉，神态間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脆弱。

這讓平日裡總是意氣風發的他，此刻多了幾分病弱的清隽感，竟意外展現出另一種惹人憐愛的風貌。

辜隐歎了口氣，隐約又有些眼疼，兔排頓時都沒那麼香了。

許青钰長得那麼像師尊，性情，怎麼這麼像男狐狸精呢……但的确，他的話勾起了她的興趣。

“他不是鬼，沒有魂力的波動。”這點，辜隐可以肯定，不僅不是鬼魂，那個‘熟人’身上，一樣也有魔氣。“他和那幾個仿生人，來自同一個地方吧？”

“蔣星魂也有這方面的猜想。”許青钰似乎對辜隐的敏銳感到有些驚訝。

“那個人，從小學起就和我們倆在同一所學校念書。我們三人在學校的住處相鄰，算得上是一起長大的。”那是一所貴族學校，學生可以帶家仆，每人都配有一棟獨立别墅。

許青钰、汪林林、蔣星魂三人的别墅恰好緊挨着。

從六歲到十八歲，他們一同度過了漫長的時光，彼此間的親密程度，遠不止許青钰向辜隐透露的這麼簡單。

“八年前，他才是一個半大小子，闖了一個沒辦法補救的彌天大禍，沒了命。我們親眼看到他進了棺，蔣星魂又親自去給他收了魂，投入了他們家那口‘往生井’裡。蔣家祖傳的秘密裡，有一項就是——但凡進入井裡的鬼魂，就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秘密？”辜辜隐微微揚眉，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就這麼輕易地和她說了，這還算得上是秘密？

況且，還是人蔣家的秘密！

許青钰裝作不知道自己的人品被懷疑，笑得十分真誠：“對啊，紅姐姐是你的鬼仆，這個秘密，其實算是蔣家的一個祖訓，口口相傳，隻是冠以‘秘密’之名。和蔣家通家之好的家族，知道的人也不少……不然，我一個姓許的，怎麼可能知道。”

“往生井啊，這和蔣星魂身上那枚陰司令有關？”

辜隐沒有透露蔣星紅就是一個草包，心眼全用在和人交際上了，對于家族修行的秘密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連這口“井”的全稱，也是此時，才從許青钰口中聽到。

“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許青钰無奈地搖了搖頭，“‘陰司令’這個說法，我也是那天聽紅姐姐提起才知道的。依我看，這事恐怕才是蔣家真正的機密。”

他心裡暗自想着，卻沒有向辜隐提及蔣星魂之前祭出陰司令，引得地氣震動，收取死在這礦洞裡陰魂的事情。

辜隐同樣心領神會，裝作對此一無所知。

在這兩人之間，仿佛有一種不約而同的默契悄然滋生。

許青钰心中思忖：她不知道這件事，那我就裝作自己也不清楚好了。

而辜隐也是這樣想：他以為我不知道，那我就不讓他知道，我知道這事。

辜隐覺得既然自己不知道蔣星魂用陰司令收魂的事，當然要問一下：“蔣老闆怎麼了？多久能醒？”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發生的意外太多，太累了，一直昏睡。”

“巧了，我會看病。”

“是嗎？”許青钰裝作很驚喜，快速在心裡轉了一轉，覺得蔣星魂現在除了昏睡外，也看不出什麼問題，臉色也是正常的，讓辜隐看看也沒關系。

于是他撫掌表示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辜隐去看了蔣星魂，果然不出她所料，蔣星魂和陰司令融合得不算好，所以他駕馭不了一下收取這麼多陰魂……被收進陰司令的不僅僅是陰魂，還有充滿狂煞濁息的地氣。

許青钰倒是真驚訝了：“咦，蔣星魂發燒了？！”

因為蔣星魂也昏迷了兩三天了，許青钰從一開始一兩小時看一次，喂吃喂喝，到發現他至少要半天才會醒，難免就會懈怠。

“沒事，我有藥。”辜隐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杏色的豆子，遞給許青钰：“拿水化了，喂他喝。”

然後趁許青钰去拿水和杯子，去化那顆助消化用的“消滞丸”時，辜隐伸出一指，點向蔣星魂眉心。

黑濁之氣被迅速吸走，裡面還夾着幾許金絲。

辜隐樂了，陰司令隻收陰魂，反哺陰氣和功德給代執者，夾雜了地氣的陰氣蔣星魂吃不下去，她取走，沒想到還帶出了一點點功德。

算是收到利息了。

不過他也不虧，抽離地氣，再服用可以化解多餘陰氣的藥丸，留下的都是好處了。

……

半機器人宛如一道鬼魅的閃電，身形矯健，在那比人還高、郁郁蔥蔥的植被間不停跳躍、飛奔，帶起一片片簌簌作響的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