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星紅又看向已經從機甲處露了臉的蔣星魂。

他去了面罩，在蔣星紅尖叫的時候，幾次想說話，又用軍人的自律給忍住了。

徒餘沉默。

許青钰仿佛是蔣星魂的嘴替，又像是知道辜隐好奇心重，低聲解釋說：“蔣星魂不是濫好人，之前紅姐姐對他使壞的時候，我問他既然有底牌，為什麼不幹脆把她打怕……他說，他四歲時被帶到陰堂那天，是紅姐姐給他吃了一塊糖，安慰他，說以後他就是蔣家的核心人物，會有大出息的。”

其實辜隐并沒有想問的意思，她這人，雖然好奇心重，但嘴懶。

很多時候，懶得說，懶得問。

所以許青钰這人，有點意思。

在場的幾位中，目前就隻有蔣星紅一個忘了前情。

她在許青钰和蔣星魂臉上看不出什麼，也就不想了，問辜隐說：“大人，花兒呢？”

“進去裡面會有狂屍，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省得吓到她，我把她收回去睡覺了。”

蔣星紅沒有感覺不妥，立刻上表忠心：“那讓我先進去探路，大人在後面跟着進來，一切小心。”

“行，去吧。”

蔣星紅去打頭陣後，蔣星魂在空中投影出一幅地圖，對辜隐說：“剛忘了提醒堂姐了，這個礦洞雖然已經廢棄，但是出事之前，也開采了好幾年。裡面已經挖得很深入，沒有地圖，她可能會迷路。”

辜隐滿不在乎，擺手說：“沒事，鬼能穿牆。”

蔣星魂也知道地形複雜對現在的蔣星紅來說，并不是事，他隻是借這個說法，提供地圖給辜隐。

順勢打開話題：“大約在五個月前，我堂弟星藍，也就是堂姐的親兄弟，他收到晖曜公司、以及猛禽傭兵團的求助訊息，帶了一個連的守衛軍過來這邊支援。”

蔣星紅死了四個多月……她也是運氣不好，還一直想着吞掉親弟弟的魂魄壯大實力，原來人根本就不在安全區，出城執行任務去了。

辜隐“啧啧”搖頭，替蔣星紅默哀了三秒。

蔣星魂繼續說：“沒多久，他們就失聯了，要不是我這次帶軍出城阻攔獸潮，順勢來這邊一探，星藍也活不下來。”

“不是吧，你不是違抗軍令私作主張，繞路過來救人的嗎？”許青钰狀似不經心地問了一嘴。

蔣星魂苦笑：“違抗軍令救人，難道就很好聽了嗎？”

在軍人心裡，這并不是加分項。

許青钰跟着歎氣，不再多話。

辜隐則上下打量着蔣星魂幾眼，問他：“救到人了嗎？救了多少人？”

“晖曜公司在這個礦洞有30個人類員工，3000名機器員工，猛禽傭兵團有兩個小隊合共178人在這裡協守，我堂弟帶了120名守衛軍過來……最終我救下的，不過區區32人。”

“有32人因你而活下性命，你為什麼要後悔呢？”

“因為……我弄不見了靈能裝置！”蔣星魂咬牙，閉眼。

面對自己的過失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因為這樣，犧牲了太多人的時候，他艱難地補充：“斫龍陣法台不全，我軍敗走，獸潮差點失控，這都是我一人之過。”

辜隐挑眉：“是嗎？就算斫龍陣你成功布下了，那也隻不過是抽離狂獸的煞氣，讓那些機甲士兵無懼損傷，狂化禦敵……”

“那就夠了，獸潮就不能前進，我們任務就能完成。”

“是任務完成重要？還是獸潮被消滅，同時活下的人更多重要？”

蔣星魂不理解辜隐的問題，說：“兩者沒有沖突！”

“沒有嗎？最好的結果，就是幾萬狂獸你們全數斬殺，你覺得，你們能活下來幾個人？”

辜隐仿佛聽到一個笑話，冷酷地戳破蔣星魂的幻想。

斫龍陣當時如果完好不破，機甲士兵無懼傷亡，不死不休地追擊獸潮，幾萬狂獸殺下來，這些人也會力竭而死。

能活下來的，隻有能力最強的一批人，絕對不會超過百人。

辜隐重複她的問話：“是任務重要？還是活下來的人命重要？”

以蔣星魂的性格，以及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他應該毫不猶豫地說“任務重要”。但對上辜隐那黑如夜空、亮若星爍的眼眸，他的背上泛起一層冷汗，竟然既不能、也不敢直接作答。

像是隻要他敢說人命不重要，辜隐就會毫不留情地砸過來一個拳頭。

他，會死！

“咦，對哦。”打破這份駭人張力的，是許青钰，他言語輕快，帶着明顯的崇拜，對辜隐說：“要不是有大師姐你，就算他們蔣家人不傻，沒弄丢東西，活下來的人也會很少。”

蔣星魂挪開視線，不再和辜隐對視，低聲問：“那如果……辜隐你沒來呢？”

“沒有如果。”辜隐語氣淡淡：“現在就是，你救了32個人，弄丢了東西，又多活了一千多人，獸潮也全部解決掉了。”

她聲音清脆，似鈴似鐘，撞碎迷障：“如果你沒弄丢東西，你們自己能解決，我不會出手。結果比你原定的好這麼多，不放過你自己，這真不是矯情嗎？”

蔣星魂語塞。

許青钰忍俊不已，側身，低頭，用拳抵住口鼻，掩飾笑意。

辜隐翻了個白眼，嘀咕道：“又不是我們育幼園的孩子，這點道理，還用我教……姓蔣的，就是修陰氣修傻了！”

不降聲量嘀咕完姓蔣的，辜隐直接走向礦洞口：“進去吧，我走前頭，蔣老闆押後。”

往前走時，手卻被拉住……辜隐一愣，才發現，她和許青钰一直牽着手，沒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