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殿下,江露染的神色有一瞬間的黯淡,可是她很快就恢複過來。
她對着翠竹道:“殿下...他有自己的事情。”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知曉。
畢竟,這次她離開了就不會再回來。
很快就到了祝盈的婚期,因着是昌順七公主和大胤二皇子的婚期,是以,婚期非常盛大,宮中人紛紛開始準備起來,就連昌順也再次派出了使臣,代替昌順國王看着公主出降。
江露染也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鳳冠霞帔的祝盈,手持團扇掩面,隻露出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眼睛中透露出無限的幸福。
江露染看着祝盈由一側的宮人扶着順利地上了花轎,在心裡對着祝盈道。
公主,你一定會很幸福。
哪怕,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
祝盈婚期過後,很快就到了乞巧節,因着和翠竹達成了商議,江露染要在這日出宮。
翠竹答應江露染會幫她掩飾。
江露染穿上翠竹的衣服,翠竹則換上了江露染的衣服,江露染臨走之前翠竹還拉着她的手道:“姑娘,你可得早些回宮來啊,否則被殿下知道,還不知道要怎樣懲罰我。”
江露染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對着她道:“你放心,我...會早些回來,你不會傷到任何懲罰。”
江露染迅速轉過身,掩飾住眼神中的歉疚。
她第一次對翠竹說謊,這一次她不會再回來。
到了宮門前,果然見到各個宮的宮人排成一隊,在宮門前的守衛下出了宮。
隊伍移動的很快,很快就輪到了江露染,守衛要求江露染出示腰牌,江露染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東宮腰牌。
守衛一看是東宮的人,立即就放江露染離開。
江露染将腰牌收入袖中,步伐沉穩地一步步離開了皇宮。
她步伐堅定,一次也沒有向後看過。
她平靜的面色掩飾住了如擂鼓般的心跳,放于一側的白嫩指尖也有些輕顫。
直到走出很遠很遠,确定不會有任何宮中之人看到她時,她才敢緩緩回頭。
遠處的皇宮已經變得很模糊,被大大小小的屋舍酒肆遮掩住,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皇宮頂端的一個角。
甚至看不到東宮的任何建築。
更不要提明軒閣。
她眼淚終于蔓延而出,浸濕了整個眼眸,她離開的是她此生最愛的人,她曾經承諾過不會離開他半步的殿下。
一年前的一切都曆曆在目,他是如何救下自己,自己又是如何追随他回宮。
曾經甜蜜的過往都在她面前一一浮現,像是生前的一幕幕走馬燈。
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有了新的愛人,她也離開了他。
他們,或許以後都不會再見了。
江露染最後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頭也不回地向着人群走去。
*
明軒閣。
眼看暮色将至,日光熹微。
出宮采買的宮人紛紛回來了,可是江姑娘卻完全沒有任何回來的預兆。
一開始,翠竹以為江姑娘是很久沒有出宮,是以這次出宮耽誤了些時辰。
直到夜色降臨,江姑娘還是沒有回來。
翠竹才明白過來,自己恐怕是被江姑娘騙了。
江姑娘恐怕是不會回來了。
一想到這裡,翠竹後背就出了一身冷汗,她立即脫下江姑娘的衣服,整整齊齊疊好。
這件事還是要立即禀報給殿下,可是自己也算是幫兇,殿下會怎樣懲罰自己呢。
一想到這裡,翠竹就禁不住打顫。
江姑娘,你這次可将我害慘了。
翠竹還在猶豫,謝知寒已經來到明軒閣。
因着這幾日是乞巧節,自己與曉曉這些天一直以來有些話沒有說開,今日正适合說開。
清冷的檀香味逐漸蔓延進來,謝知寒看着空蕩蕩的殿内,隻餘翠竹一個人,而他想見的人,卻完全不見蹤影。
他忽然意識到有哪裡不對,曉曉以前從未主動出過明軒閣。
心髒那個地方開始發慌,莫名的情緒逐漸掌控了他,從他心底逐漸生出煩躁。
指尖收緊,他靜靜啟唇:“江姑娘呢?”
翠竹此時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她一大跳。
她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殿下的聲音。
殿下,他怎麼這麼快就來興師問罪了?
她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
謝知寒的目光沉沉,猶如一把上好的利刃,由不得翠竹不回答。
此時此刻,也隻能聽天由命。
希望殿下可以将江姑娘找回來,這樣她就還有活着的希望。
翠竹立刻跪伏于地,聲音發顫:“殿下...江姑娘出宮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謝知寒終于明白心中莫名的恐慌來自何處,他所擔心害怕的最終還是發生了。
他看的比誰都重要的曉曉,最終還是離開他了。
手心處傳來刺痛,謝知寒卻完全感受不到。
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感知。
而這一切的來源,都隻是一個原因,曉曉不見了。
他瞳孔驟縮,立即派出了東宮的暗衛去找,找不到人不許回來。
無論她在哪裡,他也要将她找到,帶回來。
告訴她一切的真相。
是他錯了,他一開始就不該隐瞞,就該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訴她,兩個人共同面對。
隻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翠竹仍舊在殿内顫顫發抖,謝知寒視線落在她身上片刻,最終還是搖搖手,讓她出去了。
這是與曉曉最親密的宮人,若是曉曉回來,看到她不在,應當會很傷心。
謝知寒頹廢地坐在小榻之上,殿内已經燃了燭火,可是他沒有感覺到任何暖意,隻是覺得刺眼。
謝知寒向一側看去,才看到小榻的桌案之上放着一個信封。
上面是曉曉寫的字,隻簡單寫了四個字。
殿下親啟。
謝知寒指尖微顫,拿起信封之時,描述不出是怎樣的心情。
見字如面,他甚至不知該如何打開它,他虧欠曉曉的實在太多。
謝知寒最終還是将信件打開,他想看看曉曉到底為自己留了些什麼話。
他一個字一個字浏覽完,上面寫着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請求他不要懲罰翠竹。
而後,簡單地祝他和孟姑娘,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而真正留給謝知寒自己的,其實一句話也沒有。
謝知寒不可置信,他又将信封再次看了一遍。
的确是,一句話也沒有。
他的曉曉,這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有些頹敗,忽然指尖又觸碰到一些東西,很涼。
他的指尖微微停頓,眼神中帶着明顯的逃避意味,似乎意識到了那是什麼,可是又不願意去看。
當真是過了好久,謝知寒才将視線微微移過去,手邊放着的是他曾經給她的玉镯,骨哨和簪子。
她當初一字一句承諾,永遠不會摘下來的。
現在都物歸原主了。
這個會平靜撒謊的小騙子。
謝知寒靜靜看着那些東西,此時他才真正反應過來,曉曉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這些屬于他們過往的東西,曉曉一件也沒有帶走。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許久許久都沒有動過,像是丢了魂魄。
謝知寒做任何事都是穩操勝券,遊刃有餘。
全天下似乎沒有難不倒他的事情。
可是,謝知寒卻清楚地知曉,可以困住他,讓他進退不得,沒有任何法子的人隻有一個。
那就是曉曉。
如今,曉曉終于懲罰自己了。
謝知寒今日才明白過來,他當初徹徹底底地錯了,他不應該什麼事都瞞着她,應該跟她交代清楚。
這樣,曉曉就不會産生誤會了。
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悔恨過。
等曉曉回來,他一定要親口跟她道歉。
祈求她的原諒。
他甚至吹響了骨哨,動用了母後留下的那批人。
他唯一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将曉曉完整地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