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月亮,而江露染一直在看他。
他很悲傷,她也很悲傷。
她因為他的悲傷而悲傷。
銀白的月色同時灑在兩個人身上。
良久的靜默之後,江露染終于還是忍不住:“殿下,你今天不開心嗎?”
我可以幫助你嗎?殿下。請不要一個人悲傷,因為這樣我也會難過。
謝知寒看到江露染的氅衣有些松了,露出裡面她本來的衣衫,伸出手将她的衣領緊了緊。
而後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缥缈,讓江露染有些心痛。
“原來母後她也喜歡看月亮,今日看到這輪圓月,便想到了母後。”
江露染望着他清隽的側顔,靜靜地聽着,沒有出一聲打擾。
“母後她和父皇關系并不好,幾乎一見面就會争吵,從我很小的時候,就記得母後總是一個人在殿中看月亮,那幾乎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我以為母後是不愛父皇的,但是在她離開的那天,她念念不忘地喚着父皇的名字,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母後心中是很愛父皇的。”
“可是父皇他,不僅之前和母後争吵,就連母後生了病,也是一次也沒有來看望過母後。”
“這個人,配不上母後的愛,也配不上我的尊重。”
江露染靜靜地聽着,她仔細觀察着殿下臉上的表情,若是他表現出難過,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上去緊緊抱住他。
可惜,殿下一直都很平靜,沒有不甘,也沒有悲痛,隻是平靜,仿佛在與她講着别人的故事。
殿下他原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嗎?
殿下一個人站在那麼高的地方,而那裡卻那麼寒冷,殿下他不該受到如此對待的。
江露染心中鼓足勇氣,還是上去緊緊擁住了謝知寒。
她緊緊環着他,很害怕殿下下一秒就将她推開,她的手臂是那樣用力,好像要将他融進自己的身體裡。
謝知寒被她擁着,其實他很不習慣陌生人的觸碰,可是江露染卻不一樣,她的擁抱是那樣溫暖而甘甜,帶了些許沁人的清甜。
良久之後,他聽到小姑娘對自己道:“殿下,從今以後都不要了再難過了好不好,曉曉會陪着你的。”
一字一句,很是莊重,像在起誓。
謝知寒指尖微頓,在漫天的星光下,他聽到自己對她說:“好,曉曉,都聽你的。”
江露染在他懷中擡起頭,眼睛比星星還亮。
“殿下,說到做到,不可以騙人。”
謝知寒指尖輕輕觸了觸她的鼻尖,對她道:“好,不騙你。”
他也不舍得騙她。
江露染害怕殿下傷心,還繼續給謝知寒講了幾個在話本子上看來的笑話。
沒有把殿下逗笑,倒是把她自己逗笑了。
江露染絞盡腦汁想着其他有趣的故事,想着話本子裡的郎君是如何博美人一笑的。
可惜殿下他實在是個極美的美人,話本子裡的法子對殿下來說根本沒有用。
江露染正急的焦頭爛額,忽然見謝知寒從袖子裡拿出一管箫。
謝知寒将短箫置于唇邊,轉瞬之間便有一陣清越動聽的樂曲傳來。
江露染望着謝知寒,他清隽的眉眼看上去風輕雲淡,僅僅是這一眼,江露染就知曉殿下已經從方才的悲傷中走了出來。
也不知殿下吹的是什麼曲子,很是好聽,江露染逐漸聽的入了神。
殿下如此優秀,不僅會厲害的劍法,而且還會吹好聽的曲子,而且殿下寫的字還很好看。
江露染迷迷糊糊地想,可是自己什麼都不會,連做個荷花酥都做不好,送給殿下的荷包針腳也很粗糙。
江露染心中逐漸漫上鋪天蓋地的迷惘,宮中一定有很多優秀的女子,殿下會不會嫌棄自己呢?
謝知寒隻覺肩側一沉,耳邊聽到的是江露染含混不清地呢喃:“殿下,我會努力...做好的...絕對不給...殿下...添麻煩...”
這小姑娘又夢到了什麼?難不成是自己在夢中還要為難她?
謝知寒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看着已經睡熟的江露染滿眼都是寵溺。
他從來都沒有覺得曉曉是累贅,他反而會害怕曉曉會覺得自己的性子太悶。
他抱緊懷中已經睡熟的小姑娘,打算将她抱下去。
這時江露染在他懷中蹭了蹭,像在向他撒嬌,而後瑩白如玉的指尖無意識地握住他胸前的衣襟,對着他道:“殿下,曉曉喜歡你。”
謝知寒微微一愣,反應過來曉曉方才說的話,心跳驟然加快,小姑娘的呼吸沉穩且清淺,可見還是在睡着。
可是謝知寒也沒有把這句呓語當做戲言,而是認真地回答她。
“孤也心悅你。”
而後在江露染的額上輕輕印上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