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寒緩緩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而後就将茶盞放下,這味道比昨日江露染那盞茶的味道還不如。
茶盞置于梨木圓桌上發出一聲輕響,在安靜的室内聽來極為清晰。
一刻不得閑麼。
謝知寒指節在桌案上輕點,發出有節律的叩擊聲。
聽在崔安耳中像是催命的惡魔。
“崔大人果真是殚精竭慮,不愧是我朝股肱之臣。”
語氣冷沉,聽不出喜怒,就這樣一字一句落在崔安心頭。
不認真聽的,還真以為謝知寒在誇人。
但南風很是知曉殿下如此淡然的言語,來的怒氣就會越盛。
“崔大人當孤如此好騙麼?”
謝知寒尾音落下,言語間已是怒極,清隽的眉眼也染上了幾分薄怒,室内像是落了一場雪般冰寒。
崔安早就受不了來自這位太子身上的壓迫,聞言,渾身發抖,對着謝知寒道。
“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實在不敢欺瞞殿下。”
謝知寒漆黑的瞳孔中帶了淩厲,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他冷白的手指曲起,指尖發白,殿内冰寒的氣氛加劇。
“微臣這就讓人給殿下送來賬本,殿下盡可觀覽。”
說着,立即派人将賬簿冊子取來,上面記錄了曲洲水患以來朝廷派發的米糧去向。
很快,小厮取來賬簿,恭敬地送到謝知寒手中。
謝知寒修長手指接過,一頁一頁的翻閱,室内安靜無聲,隻餘他翻閱冊子的聲音。
微小,清脆。
崔安心中稍定,就算殿下想找他的麻煩,也要有個理由才行。
他這個賬簿冊子做的可謂天衣無縫,料定他也看不出什麼來。
片刻後,謝知寒将冊子放置在桌面上,對着崔安道:“看來孤是錯怪你了。”
崔安立即道:“殿下心系百姓,心内着急也是有的,殿下心中所想亦是微臣心中所想,殿下何來錯怪一說。”
眼看天色逐漸暗下來,暮色四合,很快就要入夜了。
崔安很有眼力道:“殿下一路行來辛苦,不若就在府中歇下。”
其實各地都有修建的官邸,專為前來别處辦事的官員修建。
不過若是居于此處,倒是可以方便他探查辦事。
謝知寒指節輕敲桌面,就在崔安以為他要決絕時,謝知寒淡淡啟唇道:“孤允了。”
崔安立即派人帶謝知寒等人去往居室。
江露染寸步不離跟在謝知寒身後,路上有一粒小石子,謝知寒停頓下來想躲開,江露染不防備眼前人倏地停下,腳步未停,下一瞬就撞了上去。
清冷的檀香味襲來,裹挾了江露染全身。
她很快反應過來此舉是沖撞了殿下,立即調整好自己身子。
謝知寒腳步微頓,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嬌弱的嘤咛。
今日在崔安那裡也着實為難她規矩了半天,此刻可算讓她可以放松了。
隻是不知為何小姑娘連走路也會摔跤。
到了崔安安排的居所,南風和江露染就居于謝知寒兩側的房間。
南風進入到謝知寒房内,想看看殿下有何吩咐。
謝知寒沉吟片刻,吩咐南風,要他暗地裡時刻關注崔安動向,這幾日見了何人做了何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向他禀報。
南風領了命就要出去,忽聞謝知寒溫聲道:“等等。”
南風回身,隻見殿下雪白的手心托了一隻瓷白的藥瓶,隐約能嗅到藥瓶内淡淡的苦味。
“殿下,這是?”
謝知寒啟唇,聲音淡淡:“将這個藥瓶帶給那個小姑娘,看看她是否受了傷。”
南風接過藥瓶,心内驚詫,這還是殿下第一次主動關心人。
這小姑娘到底有何魔力。
謝知寒也不知曉究竟為何,他腦海中總是回蕩着江露染的模樣。
那樣嬌氣的人,碰一下想必是會很痛的罷?
南風将藥瓶拿給江露染:“這是殿下讓我交給你的藥。”
江露染呆呆的從南風手中接過藥瓶,額頭上隻是有些輕微紅腫,遠遠用不上塗藥。
細白的手指緊緊捏着藥瓶,這這是殿下第一次給她物品,她一定要收好了。
這可是殿下的一片心意。
不知道他現在做些什麼?一個人在房間内會不會無聊?
想到午時謝知寒清隽眉眼上的煩悶,江露染隻想小心地給他抹平。
殿下那麼好的人,應該永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