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威爾帝的實驗室。
淩彥覺得自己的思緒仿佛陷入了一團迷霧中,霧越來越濃,他想不起自己是誰,身處何地。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蚊子般細微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喋喋不休的蜂鳴聲。
渾渾噩噩的神思從虛空中突然墜落,淩彥一下子醒了過來。
他吃力地睜開了眼睛,模糊的景象開始清晰,視線也終于聚焦。
窗簾邊上洩出的日光讓他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自己正躺在一張病床上,口鼻戴着呼吸機,手指上夾着血氧儀,病床旁邊的儀器設備發出規律的滴答聲。
沒多久,淩彥聽見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随之而來的是錯落的腳步聲。
“病人生命體征正常,應該可以正常活動了。”
一個穿着白大褂、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士替他取下了呼吸機和血氧儀。
淩彥模模糊糊地想起這位女士是威爾帝的助手,名字叫莉迪亞,據說是來自美國的一名天才生物學家。
“新身體感覺怎麼樣?”
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伊瑞恩湊到了他的床前,好奇地問。
心髒在胸腔内規律地躍動着,腦海中已經沒有了另一個人的聲音,淩彥這才意識到自己擁有了一副全新的、獨屬于他的身體。靈魂移體的過程是怎樣的他不清楚,斯佩多兄弟隻是讓他睡了一覺,醒來後一切已塵埃落定。
淩彥沒看到喬納斯,剛想問他去哪兒了。這時伊瑞恩把他扶着坐起身,但沒想到伊瑞恩一松手,他直挺挺地又躺了回去。
“……咳咳。”淩彥仰面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如果我的感覺沒錯的話,我好像動彈不得。”他的表情有些生無可戀,“我該不會癱瘓了吧?”
莉迪亞聞言捏了捏淩彥的胳膊,問:“有感覺嗎?”
“有。”淩彥老實回答,“不過不是很明顯,像隔了層什麼東西。”
伊瑞恩看了眼身旁的戴蒙,嘀咕道:“我和戴蒙換身體的時候偶爾也有過排斥反應,但沒像你這麼嚴重。”
“你們二位哪能跟淩先生的情況相提并論。”莉迪亞說,“這已經是現有的容器中與淩先生相性最高的一個了,我估計是靈魂和肉身還在磨合狀态,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
所幸莉迪亞的推斷是正确的,過了幾個小時後,感覺障礙消失了許多,雖然肢體仍然無力,但淩彥已經能在旁人的幫助下慢慢地下床活動了。
他下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對着鏡子看自己現在的臉。
那是一張帶點中歐混血兒感覺的臉,有着光滑飽滿的額頭和高挺的鼻梁,以及微微打着卷度的黑發。
還挺好看的。淩彥頗為滿意。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這張臉從某個角度看過去的時候,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被投喂了一頓為他特制的營養餐後,淩彥半邊身子被伊瑞恩攙扶着,另一隻手拄着拐杖,在小花園裡艱難地行走着。夜色越來越深,從樹林捎來的晚風讓他感到了絲絲涼意。
“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剛恢複健康的重症病人在進行複健。”淩彥吐槽道。
“别擔心,你一定能完全恢複正常的。”伊瑞恩說,“我和戴蒙幫你找的身體,我們肯定負責到底。”
“得友如斯,三生有幸。”淩彥熱淚盈眶,“祁大佬,你不介意對我以後的人生也負責到底吧?”
伊瑞恩被淩彥浮誇的語氣逗樂了,他剛想說些什麼,不遠處一個男子突然輕咳了兩聲。
“喬納斯?”
青年靠近他倆,撓了撓頭,說:“伊瑞恩先生,我馬上要走了,我想單獨和淩彥……淩先生說兩句話可以嗎?”
“好啊。”伊瑞恩饒有興緻地看了倆人一眼,“你們倆共享身體那麼久,突然要分開了估計很舍不得吧?”
“才沒有!”喬納斯和淩彥異口同聲道。
伊瑞恩卻根本不信,在淩彥抗議的眼神中把喬納斯拉過來代替了自己的位置。
“你們慢慢聊。”
留下喬納斯被迫攙扶着淩彥,兩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一會兒,喬納斯主動開口:“嘛,伊瑞恩先生說的有點道理,沒有人在腦子裡和我說話了,确實有點不習慣……”
“可千萬不能習慣呀。”淩彥笑道,“我要是一直寄居在你身體裡,說不定某天你的自我意識就消失了。”他調侃道,“我的朋友也說了,我的靈魂比你強大。”
“切!我承認自己是沒有什麼遠大抱負,隻想做一個混吃等死的廢柴。”喬納斯有些不服氣,“但那是因為我隻是一個平凡如塵埃的普通人呀,我覺得普通人能安穩地過完一生,已經很了不起了。”
“哇,原來你想得還挺通透的。”淩彥贊歎道。
“走之前我隻是想提醒一下你,最好不要和伊瑞恩先生走的太近。”喬納斯語重心長地勸道。
“為什麼?”
“因為他身邊那個叫‘D’的男人會很不高興。”喬納斯認真道,“我總感覺一旦那位大佬不高興了,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淩彥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喬納斯走後不久,伊瑞恩找到正癱在沙發上休息的淩彥,讓他收拾收拾,等會他們也要動身離開威爾帝的實驗室了。
“嘛,我不介意你朋友留下來多住一段時間。”正在敲鍵盤的威爾帝轉過頭來,對伊瑞恩露出一個笑容。
“你這家夥,”伊瑞恩一臉無奈地說,“我不會讓我的朋友留下來變成你的實驗素材。”
“有沒有一種可能,在你們借用我的儀器将他們靈魂分離的時候,我已經獲取了我的實驗樣本了。”威爾帝的眼鏡片上閃過一絲光芒。
“……确實像是你會做出的事。”伊瑞恩臉色不變,嗓音卻低沉下來,“要不是我們在他醒來之後檢測過他的靈魂無礙,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這是威脅嗎?真可怕呢。”威爾帝卻十分淡定,“但是對于科學家來說,人生意義莫過于探索神秘未知,何況這樣的機會可能再也沒有了,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包括得罪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他看向伊瑞恩,眼神中帶着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狂熱和癡迷,“同時也是最特殊、最神秘、最深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