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謝。”喬納斯舔了舔下唇，結結巴巴地問，“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

心跳瞬間猛烈如擂鼓，他感覺自己的心被高高地吊起，仿佛下一刻就會面臨淩遲的死刑。

他知道那是他身體裡的淩彥，淩彥很緊張，他似乎在期待着一個不可能的答案。

黑發少年定定地看着喬納斯，眸中掠過一抹深意。

“伊瑞恩。”他說，“叫我伊瑞恩就好。”

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間，狂跳的心髒從嗓子眼回到了胸腔，緊張的情緒慢慢消弭殆盡，心跳逐漸平緩下來。

但喬納斯察覺到腦海中的淩彥陷入了沉默，顯然那并不是淩彥所期待的答案。

一名穿着燕尾服的服務生從宴會大樓内出來，走到彭格列首領身邊，和他低聲交流了幾句。

褐發青年聽完後說道：“大家，有什麼話待會再聊吧，再不入場，裡面的賓客該等急了。”

“噢，也是，要是我們的教父不入場，這場宴會可辦不下去了。”黑發少年，也就是伊瑞恩笑着說道。

“别打趣我了，祁君，至少在這艘郵輪上，你的分量可比我重多了。”褐發青年笑道，“好了，大家先入場吧。”

接待人員先給家族首領和伊瑞恩他們辦了登記，羅馬裡歐和喬納斯這些下屬們緊随其後。

不知怎的，喬納斯感覺自己又心跳加速了。

“祁君？”淩彥喃喃自語道，“為什麼彭格列十代目要這樣稱呼他，他不是說自己叫‘伊瑞恩’嗎？”

“你别糾結了行不行，大佬的事情不是我們能摻和的！”喬納斯隻感覺心力交瘁。

·

一行人穿行過寬闊的接待大廳，終于抵達了宴會廳入口，歡快悠揚的樂聲從裡面傳出來，夾雜着人們的歡聲笑語。

淩彥透過喬納斯的眼睛觀察着周邊的一切。

宴會廳的裝潢透着低調的奢華，兩盞金碧輝煌的巨型吊燈從高高的天花闆垂下，裝飾華麗的壁燈閃光耀目，白桌布上金、銀、玻璃器皿閃閃發光。一支樂隊在最前方的舞台上演奏，舞台左側有兩名穿着晚禮服、耳邊别着麥克風的青年男女，看上去像是本場宴會的主持人。

服務生帶領着他們往前排的座位走去，一路上淩彥看到了一張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原作中的那些人物大多外貌特征和個人特色非常鮮明，淩彥憑着印象幾乎能夠一一認出來，其中包括沒跟着首領一起入場的藍波、雲雀恭彌、六道骸、庫洛姆，笹川了平的妹妹笹川京子，隸屬于彭格列技術部的入江正一、斯帕納、強尼二，以及傑索家族、基裡奧内羅家族、西蒙家族的首領和成員等等。

換作以往，淩彥肯定對自己能親眼見到這麼多“傳說中”的人物而激動不已，以及對門口遇見的那個被稱呼為“D”的藍發青年的身份作出一種匪夷所思卻接近真相的推斷，但現在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門口遇見的黑發少年身上。視線的一角中，那個叫伊瑞恩的黑發少年跟彭格列首領他們坐在同一桌，頻頻側頭與身邊的藍發青年及各家族首領等人談笑風生。

喬納斯和其他部下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三排的同一桌，離首領他們那一桌不算遠。

很快晚宴正式開始，業務娴熟的主持人上台來了一段開場白，然後沢田綱吉作為壽星的家族首領被請上台說了一段簡短的生日賀詞，淩彥還在感慨印象中的廢柴綱變得如此從容穩重時，燈光突然熄滅，片刻黑暗後聚光燈亮起，穿着黑色西裝的成年版笹川了平從後台緩緩登場，給大家激情獻唱了一首日語情歌。但他唱的實在是太難聽了，前排的賓客們紛紛捂住了耳朵，甚至有人舉起了餐桌上的盆栽就要往台上扔。

幸好這種地獄般的折磨沒持續太久，笹川了平獻唱完了之後就下台了，服務生們魚貫而入為賓客們上菜，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勾得大家垂涎欲滴。

喬納斯正不顧形象地大快朵頤，身側的椅子被挪動了一下，一個人影坐了下來。

“這兒還有座位，太好了！”耳邊響起熟悉的自家首領的聲音。

喬納斯連忙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和臉，他眼見着迪諾坐下，拿起面前的餐具準備開動，奇怪道：“咦，首領，您不是和彭格列首領他們同桌嗎？”

“那怎麼比得上跟自己的家族成員在一起自在嘛！”迪諾大聲笑道。

“那是那是！”其他部下們紛紛贊成。

有首領在身邊，喬納斯進食的動作文明了許多，聽說用餐結束之後，還可以去側邊的舞廳跳舞、聊天、享受飯後甜點，但喬納斯可一點兒也不想參加這些交際活動，他隻想趕緊吃飽喝足回房間休息。

“喬納斯，你好像很在意那位伊瑞恩先生？”迪諾狀似無意地提起，從坐在這裡開始他一直用的是日語，也許是因為剛才在和沢田綱吉他們交流，所以語言還沒轉換回自己的母語。

喬納斯愣了愣，剛想否認，瞬間淩彥便掌控了身體。

“我……隻是好奇他是什麼身份。”淩彥說，“您和彭格列首領看起來都很熟悉他，而且聽起來他似乎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我卻從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哈哈。”迪諾笑了起來，“别說你了，就連我，在那件事之前也從來不知道這樣一号人物。”

“那件事？”淩彥疑惑道。

迪諾搖了搖頭：“抱歉，那是一個秘密，我不能說。”不知為何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肅穆，竟還有種夾雜着虔誠和感慨的複雜意味。

“好吧……”淩彥心中遺憾，“那我想問問，您知不知道為什麼彭格列首領稱呼他為‘祁君’？”他直視迪諾的臉，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明明那人說自己的名字是‘伊瑞恩’，不是嗎？”

“這個嘛，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迪諾恢複了輕松愉快的神色。

淩彥以為又是一個秘密，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表情。

“不過這件事倒是可以說出來。”迪諾補充道。

“真的？”淩彥眼中又重燃希望。

“嗯……其實事情也很簡單，伊瑞恩先生有段時間是在日本和阿綱一起上國中的，當時他使用的身份是來自中國的留學生‘祁溪’……”

·

這是一間位于船上僻靜角落的休閑酒吧，遠離了人群喧鬧的氛圍，酒吧内柔和的光線與迷霧般的夜色交織成夢幻的景象，來自法國的駐唱歌手用母語哼着民謠，細膩而輕緩的旋律觸動着人們内心最柔軟的地方。

“再來一杯龍舌蘭。”

淩彥對調酒師示意道，調酒師熟練地從酒櫃上擰開一瓶龍舌蘭，裝滿威士忌杯，推到淩彥面前。

“喂！别喝太多啦，适可而止吧！”喬納斯在腦海裡徒勞地抗議。

“為什麼？‘我們’的酒量不是很好嗎？”

淩彥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但他這句話并非在腦海裡和喬納斯說的，而是在現實裡說出了聲，喬納斯不由地大吃一驚：“你别說出聲啊！我不想自言自語被别人當成神經病啊！”

“這裡都是醉鬼，自言自語很奇怪嗎？”淩彥無所謂地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喬納斯知道淩彥今晚反常的源頭在哪兒，他忍不住問道：“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在意那位伊瑞恩先生？”

淩彥臉色平靜，眸中卻浮現出複雜的思緒：“不知道……”他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我連他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都不知道……”

婉轉動情的音樂流淌在這一方天地之間，淩彥眼前仿佛浮現出那人燦爛明亮的笑容，但眨眼間卻定格成了殡儀館中的黑白照片……

“咦，是加百羅涅家族的喬納斯嗎？”一道歡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真巧！”

淩彥心髒繃緊了一瞬，來者用的是日語，卻是他十分熟稔的聲線。他在心底深吸一口氣，擡眼看去，果然那個叫伊瑞恩的黑發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

“介意我坐在你身邊嗎，喬納斯？”少年臉上帶着笑意，明亮的眼眸彎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中讓人瞬間晃神。

淩彥剛對上這人的視線，便仿佛被灼燒般垂下了眼，不敢再直視。

“不介意。”他悶悶道。

伊瑞恩從容地在青年身旁坐下，熟練地揮手示意調酒師：“來一杯馬提尼。”他瞥了一眼青年面前的空酒杯，“還喝嗎？我請你。”

“為什麼？”淩彥心頭泛起酸澀，“我和……伊瑞恩先生……好像不太熟吧？”

“是嗎？”伊瑞恩笑了笑，“但喬納斯先生似乎很在意我呢，剛才的宴會上，喬納斯先生一直在打量我，不是嗎？”他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的目光太強烈了，實在讓我無法忽視呢。”

淩彥臉色有些蒼白：“對不起……”

“沒有讓你道歉的意思，隻是有些好奇罷了。”伊瑞恩語氣溫和了些，向調酒師招手示意，“幫我旁邊這位先生再續一杯龍舌蘭吧。”

也許是酒意上湧麻痹了神經，淩彥的膽子終于大了起來：“因為……您長得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

“像？有多像？”伊瑞恩好奇道。

“您會說中文嗎？”

他的話題轉得有些生硬，但伊瑞恩卻絲毫不在意似的。

“當然了。”面前的人切換成了純正地道的中文，“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我很喜歡中文這門語言。”

說中文的時候……簡直和那個人一模一樣啊……

淩彥記憶中的笑臉似乎正在漸漸與眼前的人重合。

“謝謝您的酒，伊瑞恩先生。”淩彥逃避似的别過臉，起身，“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他是個膽小鬼，不敢去确認可能已經擺在眼前的真相，因為害怕失望——哪怕答案隻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是會令他失望的，他也甯可從一開始就不抱有期望。

“阿彥。”那人卻在他背後叫住了他，“我已經給了你足夠多的暗示了。”

淩彥聽到了一聲幽怨的歎息，“非要我把答案直接說出口，你才敢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