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納(Verono),在拉丁語裡意為“極高雅的城市”,處處可見糅合了羅馬、哥特和巴洛克各種風格的遺迹,是意大利北部一座曆史悠久的古城,同時也是莎士比亞劇作中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鄉。每年夏季,數以萬計的歌劇迷将從世界各地不辭千裡地趕赴這個演出重鎮,來此參加一年一度的歌劇盛典。
剛從露天劇場出來的斯佩多兄弟漫步在回酒店的路上,此時是夜晚臨近九點時分,街上還很熱鬧,有在各種古建築前拍照紀念的外國遊客,有身着異裝遊|行之人和街頭表演的藝術家,酒吧和餐廳的露天座位也擠滿了人。街道兩旁點綴着鵝黃的路燈,把行人的輪廓勾勒得朦胧又柔和。
“《阿依達》果然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準;《蝴蝶夫人》就差點,女主角是新人吧?歌聲太緊張了,表演也沒有張力……”此時伊瑞恩就像一個挑剔的點評家,在戴蒙耳邊絮絮叨叨。
來之前他在酒店的露台酒吧喝了不少酒,其中一杯還是高濃度的曼哈頓,為今晚觀看演出助興。隻是他沒想到幾個小時過去了醉意仍未解,連說話調子都是輕飄飄的。
“我的瑞恩真是眼光獨到,一針見血。”戴蒙笑着應和道。
伊瑞恩從鼻腔裡發出了軟綿綿的“哼”聲,“好敷衍的誇獎!難道你不贊同我嗎?”
“不是啊,我跟你一樣,也覺得……”
戴蒙故意把伊瑞恩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他的醉鬼弟弟壓根沒聽出來,反而還贊許地點了點頭。
“呐,戴蒙,人生真是太美好了。“伊瑞恩突然發出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慨。
順着他的視線,戴蒙看到了前方一個拄着拐杖、弓腰駝背的老人,那人後腦勺上的發已經掉的不剩幾根,皮膚如同龜裂的樹皮,行走的步履比蝸牛還要緩慢,應該是到了生命行将結束的風燭殘年了。
“現在我們還能站在這裡,還能擁有健康的身體,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伊瑞恩輕聲說道,“D,你想要永生嗎?”
“嗯……”戴蒙将目光移回到自家弟弟身上,神情溫柔得不可思議,“隻要和你一起。”
伊瑞恩皺了皺眉,似是有些苦惱:“不過,要是真如你所說,過幾年我開始變老了,你該怎麼辦?”
戴蒙知道伊瑞恩的意思,他的弟弟曾告訴過他,自己是從未來穿越到過去之人。因此戴蒙推測,到了現在這個按時間線來說伊瑞恩已經出生了的年代,他的靈魂也會跟着慢慢變老。
他的弟弟,在擔心這件事嗎?
戴蒙不由地握緊他的手,輕輕笑了:“也好啊,我們唯一沒有體驗過的事,就是一起慢慢地老去、死去……或許隻有經曆了這個過程,人生才算真正圓滿吧。”
他自以為說出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情話,誰知,他的弟弟隻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很複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想拉着我一起陪葬?”
“……”
這個不解風情的笨蛋!
戴蒙不想說話。算了,他能指望一個神志不清的酒鬼理解他的意思嗎?
“不過嘛,雖然我們的人生很長,但果然還是有好多好多沒做過的,和想去做的事呢。”伊瑞恩道。
“比如?”戴蒙挑了挑眉。
“比如說……我想去自由女神像上蹦極!”某醉鬼甚至開始胡言亂語。
“……我可以幫你在夢裡實現。”
“辣雞!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我對你太失望了,戴蒙!”伊瑞恩捂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狀,演技十分之浮誇,“我記得某人曾經說過,連星星月亮都能給我摘下來……”說到這裡,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我怎麼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土得掉渣的情話?”戴蒙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我說有就是有,你有什麼意見嗎?”伊瑞恩半眯着眼,似是威脅道。
“不敢不敢。”戴蒙隻好順着他。
“乖~”伊瑞恩得意洋洋地笑了,傲嬌的表情就像一隻餍足的小貓,他想像安撫小孩子一樣摸摸戴蒙的頭,卻因為身高差距不得不踮起腳,摸完了還抱怨一句,“長那麼高幹嘛?”
說話間,他微微仰起頭,靛藍的發絲随之輕輕搖晃,瘦小的臉頰白裡透紅,眸子因為醉意泛起了一層模糊的水汽,顧盼間似有細細碎碎的光。
戴蒙愛極了他這副模樣,任性耍賴還如此理直氣壯、肆無忌憚,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偏偏他的弟弟跟他說話時,每一個字音都有意無意地拖長,尾音帶着些許黏膩,就像是在撒嬌而不自知,叫他的心也跟着化成了一汪春水。
——隻有在他面前,他的弟弟才會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般跟他任性撒嬌。
這個認知讓戴蒙心中一動,他一隻手攀上少年的腦後,在路人的驚訝與起哄聲中吻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唇。
“唔……”伊瑞恩眼中的神色清明了些,隻呆愣了一瞬,很快便專注地投入了這個吻中。
一吻畢,成為衆人焦點的斯佩多兄弟收獲了衆多或善意或調侃的目光,少年的臉似乎更紅了。
“清醒了嗎,醉鬼?”戴蒙聲音有些低啞,“回去再收拾你。”
“喔……”伊瑞恩無辜地眨了眨眼,突然捂着肚子露出尴尬的神色:“哎喲,肚子疼~”
“……你可真會破壞氛圍。”戴蒙無奈道,“怎麼,吃錯東西了?”
“也許吧……先不說了,我要去廁所!”說着伊瑞恩便急匆匆地甩下戴蒙跑到最近的公廁。
*
其實伊瑞恩一點屁事都沒有,隻是剛才跟戴蒙接吻時,他又察覺到了混在人群中的一道熟悉的視線,從幾天前開始那人的目光便時不時地紮在他身上,盡管非常隐秘,但仍瞞不住已經活成精了的伊瑞恩。
好端端來參加個歌劇節還被人盯上,他很不爽。
也許那人是見到他跟戴蒙一直形影不離才不敢現身,他便主動給那人一個機會。
伊瑞恩故意在廁所隔間逗留了許久才出來。果然,原本應該人來人往的公廁已變得空無一人。
——除了他,和靠着洗手台邊緣的陌生男人。
這人身材魁梧,臉上有兩道刺目的疤痕,眼神犀利得可怕,渾身散發着不怒自威的氣場,一眼望去讓人不禁心生畏懼。他像是特地等待伊瑞恩似的,見到伊瑞恩那一瞬,二話不說舉起利器朝伊瑞恩襲來!
看起來是個身經百戰的殺手啊。
伊瑞恩淡然地看了這人一眼,左眼漸漸浮現出黑桃印記,兩人之間相隔的地面刹那間四分五裂,生生止住了對方的攻勢。
“果然,你也是術士。”
粗犷的嗓音,與他的外表相符,但伊瑞恩仍覺得違和感非常重。
“閣下有何貴幹?”伊瑞恩沉聲說道,“難怪這幾天總覺得被讨厭的小蟲子盯着,是你吧?”
“Kufufufu~這話該我問你吧,罕見的術士恰好出現在維内托,有什麼目的?”
“……”
這奇怪的笑聲,他怎麼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伊瑞恩先試探性地說道:“既然大家都是術士,不必再維持那層自欺欺人的僞裝了吧?”
“哦呀~被看出來了。”
随着籠罩在男人周圍的霧氣消散,那人終于顯露出他最原始的模樣——竟然是一個隻有十幾歲的少年,深藍色的發,突兀的鳳梨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一紅一藍的異色瞳孔,妖異至極,卻也魅惑之至。
“确實沒必要,看到我真面目的人,不會活着走出去。”少年自身的嗓音也略顯低沉,不知是不是他刻意壓低聲線的緣故。
“六道骸。”
伊瑞恩平淡地吐出這三個字,内心卻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竟然是六道骸……
為什麼他會在維羅納?
伊瑞恩微微蹙眉,腦中飛速地把漫畫中關于六道骸出場的内容過了一遍。
根據原作,六道骸去往日本前應該是被關押在監獄?算起來也的确快到他跟沢田綱吉正面交鋒的時候了,難道是……恰好撞上了他越獄的時間點?
這也太巧了吧……
六道骸這次有幾分确确實實的驚訝了。
——這人并非對着蘭茲亞的臉,而是在見到他本來面目後才喊出了他的真名。
“連我的真實身份都知道麼?”
他的表情逐漸狠厲,右眼數字滾動,最終停在了“一”這個數字。
“本來隻想讓你自願跟我訂下契約,現在看來……是留你不得了!”
刹那間,沖天的火柱從地面噴湧而出,伊瑞恩皺了皺眉,側身避開了從腳底綻開的火焰,卻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蟒蛇勒緊了脖子,很快的,他的臉色變成了窒息的青紫。
而藍發少年輪回眼上的數字,赫然變成了“三”!
“Kufufufu~遊戲結束。你的身體,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