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許願被他這兩滴淚搞得還挺緊張的。
她是真怕他一個一時興起就賴在地上撒潑打滾。
所幸,看這趨勢他應該是不會。
許願短暫凝視了下他那顆晶瑩剔透、珠圓玉潤的眼淚,轉身沿路往上走,“快點吧,不然别人都到了。”
隋卞撇了撇嘴,胡亂擦了把臉,負氣跟在許願身後,一路打死不再和許願說一句話。
當然他不說話許願也不可能找他說話的。
到了山頂,去報到處完成打卡,大家都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休息聊天拍照。地方不夠,許多男生就跑出去随便找塊草地石頭坐着。
徐恩茵在裡面上廁所,夏天坐在許願對面,将宣傳單對折兩道,扇着風問道:“對了許願,你和不不今天沒從湖那邊過來吧?”
許願将外套脫下,拿出紙巾擦手,“沒走,隋卞他好像怕水。”
夏天點了點頭,臉上表情嚴肅,“他小的時候,被家裡一個傭人給扔到泳池裡,我聽我媽說他那會才四五歲吧,差點沒活過來,所以從那以後,他家裡的泳池就被封了,他也開始對水有陰影了。卞杉小姨因為這件事那一陣還患上了抑郁症,小姨夫那段時間也都不去公司了,就在家陪着,都消沉了很久呢。”
許願本來對于隋卞怕水一事是提不起精神的,隻是,這個原因屬實是讓她沒怎麼想到。
“被扔到泳池裡?” 她愕然。
夏天剝着茶葉蛋的殼,唏噓道:“那個叔叔之前人其實還挺好的,每次我去那他也是樂呵呵的,不知道怎麼就幹出了這樣的事。”
茶葉蛋的溫香随着開水的汽霧飄過來,許願視線挪向外頭的隋卞,他微微躬着腰,在和蕭然說話。蕭然不知道說到什麼笑得特别颠,隋卞略顯匪夷所思地揚了揚眉,似是想忍住,但又沒忍住,跟着後面笑了兩下。
她腦海中又浮現出隋卞方才在山中央看到橋下那湖時的臉色,煞白一小可憐臉模樣。
原來還有這樣一段隐情。
許願垂下眼,将紙巾扔進垃圾簍裡。
*
翌日,評完彙報抽完簽,大家都忙着快點完成,人很快就散幹淨。
許願和隋卞被分配去的地方是中陽福利院,一家開在公園裡的福利院。
隋卞征求許願的意見:“你要怎麼去?”
最方便的肯定是直接讓司機送,但鑒于她前天晚上拒絕了他去順道接她的提議,隋卞不得不重新考量兩人的通勤方式。
對于許願來說,怎麼去倒不是一個要糾結的問題,隻是她想着,既然是去福利院的話,那是不是得帶一些禮物去?
她禮尚往來地詢問他:“去福利院要準備什麼東西嗎?”
隋卞眼睛睇過去。
嘿呦,您現在倒善良起來了。
對着我怎麼就沒這樣的柔情呢?
誰稀罕你的柔情?
隋卞靠着牆,靠冥想給了自己一巴掌,回她:“不用買,現在就隻去完成任務就行,結束之後……”他停頓了兩秒,又繼續說道,“沒有這個硬性規定,不過要買也可以。”
許願還是交給他:“那你覺得送什麼比較好?”
她送人東西的經驗非常之匮乏。
真要算的話,那還有點地獄笑話了,畢竟除了許乘戈,其他幾個都埋在土裡了。
隋卞想了想,和她解釋:“中陽福利院工作人員加小孩得有上百來号人,我們倆不太方便送,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等這月末我媽她們去,到時候再送。”
那倒也沒那個必要。
她也不是突發奇想要做好人什麼的,隻是單純覺得如果她帶着禮物,那那些小孩見到她應該會更開心一些。
“算了,那就不送了。”她順着走廊邊緣往前走,扭頭看他,“你要打車去還是怎麼?”
隋卞照她來啊,“都行啊,你要怎麼就怎麼。”
這回答肯定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讓人吃驚她都那麼“虐”他了,他竟然還願意無條件遵循她的意見。但許願也不知怎麼,或許是真心感到疑問,或許是覺得他被氣到時的反應很好玩,又或許就隻是單純地想要犯那麼一下賤。
她停下,問他:“怎麼不讓司機送你去?”
隋卞跟着她停下,大眼睛眨眨,還沒預料到人接下來這人要怎麼冤枉他呢。
他回:“我不是跟你一起去嗎?”
他沒說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又不願被送,那既然我們倆搭檔一起,自然就不用司機了。
可許願有的是辦法去曲解他。
“跟我一起去就不讓司機送了?”許願做恍然大悟狀緩緩點頭,将話逐字逐句地拆開分析,“意思就是因為我所以你就不讓司機送了?噢,懂了,讓外人坐你們家車不太好是吧?也是。那之前中秋節那次真是難為你了,不好意思啊。”
許願邊說着邊走進一家便利店,拿了瓶栀意烏龍,結賬出來。
一系列動作做完,隋卞仍巋然不動僵在門口,那感應門都被他弄得抽抽。
見到許願出來,他張了張嘴,很急切地解釋:“你剛才怎麼說那樣的話?你不要惡意揣測我,我可沒有那個意思,是你自己昨天不願意坐的好吧。”
許願刮着瓶蓋上的豎紋玩,根本不照他的思路來:“哦你不用說這麼多,你讨厭我不想讓我坐你家的車也是情理之中,你不用解釋,我明白。沒事,走吧。”
多雲淡風輕多懂事多事不關己的模樣啊。
隋卞卻不肯走。
他火急火燎地直接上手扯着許願手中的瓶蓋逼停她,“你在亂說什麼?你這思考方向怎麼這麼出人意料?我根本沒有——”
“沒有什麼?”許願将瓶身從他手中解救回來,給出一副微微猶疑的面孔,“你難道不讨厭我嗎?你不是說我讨厭你你讨厭我嗎?這不是很明朗的事實嗎?”
隋卞徹底傻了。
你讨厭我我讨厭你。
你讨厭我我讨厭你。
你讨厭我我讨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