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許願手插在口袋裡,微微歪着頭,臉上表情近似于無,“你說這話的意義在哪?”
姚霄挑挑眉,“沒啊,你别生氣啊,我就是随口問一句,畢竟今天他看你和我一起離開的那個表情,受傷得有點過頭啊。”
許願轉身朝門口,“走不走?”
姚霄擡腳,“走啊。”
兩人朝門口走去,打車回學校,一路都無話。
直到進了學校要分開回各自的宿舍樓,姚霄才喊住許願。
“過幾天周旋叔的祭日,你要去看他嗎?”
一陣風吹來,未能撼動半分夜色中的柏鼎,它一如既往地制造着讓人眩暈的夜景,宛若置身魅惑的不夜之城。
許願眨眨眼,目光從校禮堂的珠白色尖頂收回來,“謝謝你還能記得。”
這個世上,記得這個日子的,除了她和許乘戈,好像也就隻剩姚霄了。
姚霄搖頭,示意她别說這些,“不管怎麼說,我們小時候也是一起長大的,周旋叔對我也很照顧。”
說是一起長大,實則也隻是比陌生人稍微親近一點罷了,隻是她一直都沒有關系太親密的朋友,所以就顯得好像和姚霄關系還不錯。
許願點頭,知曉他問話的用意,所以回道:“到時候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麻煩你了。”
姚霄想了想,應下來:“行,那我先走了,你到時候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
許願将被風吹得糊臉的頭發别到耳後,“嗯,走吧。”
另一邊,一群人的聚餐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隋卞吃了點東西,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好友的那一番話。
單看今晚,姚霄如果是故意砸他的話,是因為……許願嗎?
因為姚霄知道了他“羞辱”許願的事,所以幫她報仇從而砸了他嗎?
那如果再聯系之前五月份那一次呢?那又是為什麼呢?
他那個時候根本就不認識許願,姚霄為什麼要在他毛巾裡做這些小動作?
思來想去,隋卞的思考終究還是又回到了宇宙之源——許願是怎麼和姚霄認識的?
而這個問題,一旦重新地冒出來,就以一種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的架勢擋過了前面所有疑問在他心中的不解程度,堅如磐石地占據他的每一絲心神。
他才意識到,哦,沒有,
他沒有逃脫她。
*
周三,許願請了假,踏往回長靈區的歸途。
闊别近兩月,别說什麼細小的變化了,就是最明顯的,也沒有。
這就隻是一座普通的城市,沒有那麼多的日新月異。
從周旋去世後,許願就沒有再見過許乘戈,甚至這個“去世”,就真的指的是周旋失去生命的那一刻起。
周旋的葬禮,許乘戈都沒有來。
她沒有任何勇氣面對這個現實,但偏偏,她又不願意承認這個她沒有勇氣的現實。
她以一種決絕的姿态離開,想向所有人展示她的不在意和無關痛癢。
許乘戈和周旋相識相戀的情節極為老土且狗血,她是志向高遠的記者,他是駐守邊疆的邊防兵。兩人因為一檔紀錄片節目相識,許乘戈要拍攝要采訪,周旋嫌她事情多要求多,兩個都直來直去火氣沖的人第一天相遇就結下梁子,搞得全組上下都盡量避免讓這倆有什麼接觸。
但工作還得繼續啊,許乘戈要搞實地考察,那周旋他們就得跟着,周旋他們要巡邏,那許乘戈她們也要跟着。
一來二去,二來四去的,以為就好了?
屁呗,許乘戈更煩他了。
周旋也更煩她了。
再然後,還煩,再然後,結婚了。
許願打小就覺得愛情是個神奇的東西,不僅因為她就是在神奇的愛情下催生的産物,還因為這兩人日常相處就特别神奇。
兩個都不是能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湊在一起,偏偏把日子過得讓别人驚歎又羨慕。
但說了,許乘戈志向高遠,周旋超凡脫俗,兩個人在對待工作上的事,都有着讓人想罵爹的執着,都不肯低頭。
不肯低頭,就是不給面,不給面,就會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點,惹來一些禍端。
這對于兩人來說也不是事,畢竟也不是第一天軸了,畢竟也不是第一次惹到别人了。
但偏偏,惹到個大的了。
許乘戈對記者事業的執着,始終讓周圍的人認定她可以為之付出生命,許乘戈倒也不是說真就随便了,但如果必要,她是願意舍棄生命的。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周旋替了她。
結束這一切後,她再也無法正視自己母親的身份了,她做了她人生中最不負責任的一件事,将女兒交由父母照顧,這麼多年除了寄錢回來,其他任何的問候都沒有過。
問許願恨她嗎?
一點都不。
她明白她的這種後悔。
她後悔結了婚,把另一個人扯進自己的生命軌迹,她渴望獨立自由,即使真的為了她的事業付出一切,她都心甘情願,但她不想覺得欠了誰,不想覺得對不起誰。
事業她放棄不下,所以她隻能放棄親人。
許願完全可以理解,事業理想陪伴許乘戈的年歲,遠比女兒和丈夫陪她要久得多。
而也正是受了她的影響,許願從小就堅定自己長大以後也要當記者,也要和她媽一樣,做真正的、為别人說話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