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學校的餐廳得知寰宇影城招臨時工的,要求是女性,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二之間,長相賞心悅目。
許願不覺得自己長得賞心悅目,但五個小時一千塊錢,讓她願意一試。
“我資助你進柏鼎讀書是為了讓你去打工當服務員的嗎?”程澄冷冷發問。
許願無話可說。
說又有什麼用呢?
說了誰會懂呢?
許願并不缺錢,但也絕對不是視金錢為糞土的清高之人。
五個小時一千塊錢對于她這個普通人來說實在太有利可圖了,完全沒必要放過啊。況且,寰宇影城,這個地,在搖身一變之前原本是個小型遊樂園,她們一家三口唯一一起去過的遊樂園。
錢加情,她去了。
現在被發現了,也并不後悔。
她對待生活并不是一個迷茫的人,但她還是試圖去努力抓住點什麼好讓自己心安,比如成績,比如錢。
但是這些,她心知肚明,沒必要和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
她低頭,道歉:“對不起阿姨。”
程澄見她認錯,态度也軟了一些:“好了,你知道錯了就行,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許願眨了眨眼,表情沒有變化,“好的阿姨。”
程澄下了車,和丈夫又說了幾句話,而後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車窗半開,沿路的風都灌進來,割裂意味極強。
在這樣的時刻,她會有一點難過。
從周旋去世後,再到許乘戈離開後,這些年,她都會多多少少承受一些惡意和嘲笑,但當下,當下困難來臨時,她永遠堅不可摧。
誰也别想看到她為此黯然傷一分神掉一滴淚,但當風暴過後,一切平靜時,一些酸澀會湧上她的心頭。
她偶爾,會覺得有些委屈。
會想要有家人的庇護。
*
卞杉花了一個晚上将自己今天買的周邊分類,送給誰誰誰的禮物,她都用毛氈貼貼在外面,裝扮得可炫麗。
夏天的是風扇貼畫,徐恩茵的是小草苗貼畫,成天逸的是小提琴貼畫,蕭然的是猴子貼畫。
許願的則是一個海水的貼畫。
“她昨天穿的水手服特别漂亮嘛,就是海水啦。”卞杉是這樣解釋的。
隻不過隋卞還沒有送出去。
他早上特地來早了一點,但沒想到平常一貫來得很早的人今天卻遲遲沒有到,等他把禮物交給其他四人後,許願還是沒有來。
她進班級的時候,隋卞剛準備有所動作,上課鈴響了。
下課他要給,廣播卻又通知所有住宿生現在來二樓空教室開會,他于是又沒給成。
沒承想就這樣一拖拖了一上午。
最後一節課下課,許願又被班主任喊走,隋卞幹脆就坐在班級闆等。
可等着等着,他又懷疑,她不會去完老師辦公室就直接回寝室了吧?應該不吧……他記得她每天進班級都是背着書包的,現在她書包還在這呢。
他聚精會神想着,後門被推開了。
許願回來了。
和那天在寰宇影城的被迫陽光相比,隋卞還是覺得她現在這樣冷冷默默的要更貼切适配她本人。
當然了,不管是哪樣,都讓人看着很不順眼。
隋卞将桌子上包裝精美的禮袋朝她一遞,左手還仍插在兜裡,一副快點解決完這件事然後就各奔東西的幹練模樣。
“喏,我媽送你的。她還讓我說,上面之所以是海浪的圖案是因為昨天看到你穿水手服,很……”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很漂亮。”
許願是在他說完之後才投來目光的。
先在禮袋上駐足,接着往上來到他的臉。
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是長了一張很好看的臉,五官的精緻和輪廓的英氣融合得太過巧妙,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會嘴角不自覺上揚的長相。
倒符合那招聘要求。
可人家哪會看上那樣的招牌呢?
隋卞被她盯得很不舒服。
她的眼神看似平淡,實則卻和淩遲無異,剮着他,由衷冰冷。
他艱難與她對視,“這個禮物天逸夏天他們也有,你們……都有。”
他也不知道他解釋這一句到底是為什麼。
可能隻單純因為她看着他時的目光有一種很輕但卻無處逃避的壓迫,讓人情不自禁就想解釋點什麼來緩解緩解。
持續五分鐘的放學鈴聲仍在響着,是一首催眠效力極強的純音樂,背景音是山野裡晨鐘的悶聲。
開始對視時很難,但等那兩道視線真正鎖上了,也就無法輕易撤回了。
隋卞驚覺,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這麼仔細地觀察她的臉。
她的臉很幹淨,上面沒有任何粉飾過的痕迹,嘴唇薄薄地拉着平直的線。
下一秒,那條線變成了圖形:“你覺得羞辱人很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