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七八分鐘的時間,車子抵達校辦公大樓。
孔乘安率先下車,腳下生風,直沖辦公室。
印琨進去,特自覺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撓了撓頸子,“主任,你真的不能給我點個外送嗎?”
孔乘安一巴掌拍在紅木桌上,“你給我起來!别嬉皮笑臉的!”
印琨悻悻聳聳肩,站了起來,還辯:“我沒嬉皮笑臉,我是體育生啊,主任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來我飯量就大,你還到點了不給飯吃,那我肯定餓啊!”
“到點不給飯吃?”孔乘安臉上肌肉掙紮抖動着,風雨都來,“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麼到點不給你飯吃啊!”
印琨不說話了。
孔乘安一屁股坐回椅子裡,吭哧一頓把空調調到十八度超強,手來回顫抖指着兩人,“來來來,說說,為什麼打架?”
兩人都不說話。
孔乘安指名道姓:“隋卞,你來說。”
隋卞态度良好:“沒什麼,我和您道歉,打架是我不對。”
他不想把當下打架全歸咎于什麼情緒上頭沒忍住,他自己心裡清楚當時确實是“想打”,但他打心底裡是真不願意做這些擾亂到一定秩序規定的事,所以很爽快地承認了錯誤。
孔乘安那肯定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心知肚明這禍端絕對是印琨引起的,但如果不把兩個人都喊來盤問,那照印家這絞性,肯定又要有一番功夫和他扯。
孔乘安看都不想看印琨,指了指他,“你說!”
隋卞既然不說,那印琨就更沒有說的必要了,畢竟誰要上趕着給自己找罵啊。而且今天這事說破天了,那當時就是隋卞最先動的手,這誰都否認不了。
他攤手,“他不是說了嗎?他的錯,你還要我說什麼?”
孔乘安剛要張口,印琨又開始了:“還是說主任你就是聽不得是他的錯?非要我說是我的錯你才甘心?”
孔乘安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少給我來這套!又想扯我偏心了是吧?我要怎麼才算是不偏心?給你摟我懷裡哄你可行?”
印琨往後退一步,“别。”
結合蕭然體育課摔了下來,孔乘安其實已經能把兩人為什麼打架給搞個明白了,之所以讓他們說,無非是想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但他顯然忽視了,即使不說,隋卞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而即使說,印琨也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有的人天生超雄聖體,講道理談感情甚至恐吓威脅都沒有用。
他現在能做的就隻有懲罰。
但這兩人他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罰。
常規套路那都是體罰,可這兩人一個是排球隊隊長,一個是體育生,他要真給他們倆體罰,那也不知道是真罰到了,還是爽到了。
孔乘安沒轍,扯了個旁門左道的懲罰:“明天一天,站講台上,下課休息,上課站。行了行了,快滾吧!”
他的本意是想讓兩人覺得這樣能丢臉些,但顯然印琨不這麼覺得,他急跑出辦公室,對這個懲罰壓根沒放在心上。
孔乘安走過去,上下拍了拍隋卞,緩聲道:“行了,快回去吧,你爸媽都擔心着呢,給我發好幾條信息了。”
隋卞點頭,和孔乘安道别:“那老師我先走了。”
孔乘安回身要去拿鑰匙,“走吧走吧,我送你吧。”
隋卞搖頭,“不了老師,我媽在校門口等我。”
孔乘安看着他離開。
出了校門,那輛熟悉的帕拉梅拉就杵在那。
隋卞拉開後座車門,發現不隻卞杉來了,隋興遠也來了。
他盯着他,面目嚴肅。
隋卞腳步調轉要去開副駕的門,隋興遠吼他:“給我坐到後面來!”
卞杉被吓得一抖,一邊把後門打開一邊罵隋興遠:“欸你要是語氣再這麼沖試試呢?打架肯定不是他惹的啊,你幹嘛對他态度這麼差?要怪也是怪印家那畜生啊!”
隋卞不言不語地上了後座,卞杉坐過來,滿臉擔憂,“沒有傷到吧?媽媽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隋卞搖頭,“一點皮外傷而已,沒什麼事。”
卞杉心疼地戳了戳隋卞脖子上那一小塊白紗布,不放心道:“真的就一點皮外傷噢?沒騙媽媽?”
隋卞直接就給那塊小紗布給撕了,對折黏在一起,“真就一點皮外傷,你自己看,現在連血都不流了。”
“喔唷——”卞杉皺巴着臉從隋卞手中接過紗布,又仔細端詳一番,才總算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回去媽媽給你煲湯補補血噢?”
隋卞點頭,“好。”
在卞杉心裡,這件事,就隋卞的角度來說,已經結束了,剩下要讨伐直接找印琨就行。
男孩子受點皮外傷,卞杉覺得太不是事了,打架也太不是事了。
所以她完全沒覺得有必要去責怪隋卞。
别人家孩子她不了解,自己這麼多年的兒子還能不了解嗎?
他肯定不是尋釁滋事的人啊!
但隋興遠顯然不這麼認為。
隋卞不經意一擡眼,就和他面面相觑。
隋興遠手裡拿着眼鏡,鏡腿點着他這邊,“我有沒有說過不要打架?我找人給你訓練不是為了讓你打架的!”
隋卞别過臉,“那難道我就被他打?”
隋興遠将眼鏡戴上,語氣稍稍溫和了一些:“你幹嘛非親自跟他打呢?保镖是用來做什麼的呢?難道他們玩忽職守了嗎?”
保镖這個事,隋興遠的初衷是好的,但他心粗,沒考慮到要是天天有幾個保镖走哪跟哪得對隋卞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卞杉于是就私自撤了隋卞在校時期的保镖。
這事隋興遠還不知道。
卞杉對上隋興遠質問的眼神,立即眨巴眨巴她那水靈的柳葉眼,湊上去甜甜道:“哎呀老公你發火的樣子好帥啊!今晚你想吃什麼菜啊?我親自下廚好不好!”
隋興遠莫名其妙,“你剛才不還罵我呢嗎?現在怎麼就又帥了?”
卞杉打着哈哈:“哎呀這不是路燈亮了我看清楚了嘛,不要再發火了啊,對身體不好,兒子知道錯啦,他有多優秀你又不是不知道,幹嘛罵他?你想想他小時候那麼一點在你懷裡,多可愛啊!你怎麼舍得罵他的?”
隋興遠被卞杉這一通七繞八繞,火氣還真的就下來了。
等回了家,一通電話打來,隋興遠有事,不能陪兩人吃飯。
臨走前,他過去揪了揪隋卞的頭發,好聲好氣的:“還氣呢?”
隋卞搖頭,“我是在等飯好。”
隋興遠笑着給隋卞按肩,“好了好了,爸爸批評你還不是為你好?印家那小子,就讓保镖收拾好了,你動什麼手呢?他練家子,萬一把你傷到哪怎麼辦?”
隋卞哼哼:“那你不能一開始就說是怕我受傷嗎?非要先罵我幾句。”
隋興遠笑得更加開懷,摟住他,覺得孩子還是這樣沒長大天真一點的可愛,“那爸爸那個時候生氣啊,可不就得罵你?你得記住,你跟他不一樣,你是爸媽的心肝,他是什麼啊?他這種人就是禍害。好了,爸爸跟你道歉,今天不該罵你,給你賠罪,行嗎?”
隋卞撇嘴:“我沒怪你,你走吧,少喝酒。”
隋興遠摸他的頭,“好,爸爸晚上回來和媽媽一起去找你啊。”
從隋卞單獨住一屋起,這就是兩人每晚固定活動,睡覺前來他房間看他一眼,簡短地說幾句話。
隋卞:“好。”
那邊卞杉見父子兩人和好了,喜笑顔開地送隋興遠出門,隋興遠以為她要親一下,臉都伸過去了,又硬生生被卞杉推了回來。
“抽煙了,不親!”
隋興遠摟着她的腰,“那你跟我一起去吃飯?定的點是東食島呢,你不是最喜歡它家的湯?”
卞杉眼睛亮了亮,又蓦地把笑斂住,揮手,“我不去,我是來和你說正事的。兒子打架這事,你不會就打算完了吧?印琨那孽障我可是早就聽說了,之前還逼地學校一個學生跳樓了,混帳事可沒少幹。”
……
隋卞吃啊吃啊、嚼啊嚼啊,那邊說啊說啊、聊啊聊啊。
吃完飯,隋卞搞了一會學習,又看了部電影,不一會隋興遠回來,來房間看過他,隋卞洗漱後上床。
他關了燈,想睡覺,腦海裡卻漸漸被一些零散的畫面充塞。
不是激烈的打架,不是冗長的斥責,
而是一個人,在走一段路。
在混着冷風的寒雪中,有個人在走路。
好奇怪,明明不是下雪的季節,他卻對這個不明所以的、混亂的場景印象深刻,且不覺得違和。
大概是因為她身上有和冬雪相似的特質?冷冷凍人,又莫名……将人往裡誘。
那個樓——射箭和保齡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