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母皇殺他,是他犯了母皇兩樣大忌。”薛鎮平淡地說道,“其一,母皇如今需要小五來制衡我,他若使小五與母皇離心,母皇的地位便受到威脅。其二,他急着要回七皇女,并非因為父女情深,他一向待七皇女冷漠,希望生有自己的親生女兒,甚至不惜向薛镝借種,如今忽然急着要回七皇女,便是他急着用七皇女奪嫡,不單希望借母皇之手除去我與小五,更是急着扶七皇女上位,沒有打算留母皇長命,母皇自然不想留他了。”
薛鎮移開目光,含笑道:“不說這些了——玄澤,讓姑母抱抱。”
薛玄澤是很喜歡薛鎮的,隻是薛鎮有些過于溺愛他,為博他一笑,一擲千金也是有的,在這點上,薛鎮是難得的有些像鹹安帝的。她從淩霜手中接過薛玄澤,十分溫柔地摸了摸薛玄澤的小臉。一向看薛鎮是很清冷的人,卻願意拿着個撥浪鼓逗薛玄澤玩,薛玄澤伸出手去,又快又準一把将甩動的紅珠子抓在掌心,薛鎮便笑了:“這孩子像他母王,怕是個天生的練武奇才呢。”
薛玄澤又小又軟,看得出什麼根骨,連任荷茗這個做父親的都無法昧着良心誇他:“小孩子都是手快的,關關小時候,還是父後抱着呢,一個沒注意,竟一把将桌布拽掉了,拽得快,連薄胎玉杯裡的酒都沒有灑,都是一樣的。”
薛鎮把撥浪鼓放在薛玄澤手中,笑道:“你可真是嚴父。細想就知道,你舉的什麼例子呢,關關是父後的孩子,自然也是練武奇才。”
任荷茗自覺輸了,道:“鎮姊說的是。”
“不過我還是覺得,玄澤比關關更好。”薛鎮說着,拿着薛玄澤的小手晃了晃,撥浪鼓發出淩亂的響聲,薛玄澤不由得高興地笑了起來。
任荷茗無奈道:“鎮姊…”
薛鎮看向他,目光輕柔:“許是我未有過自己的孩子,玄澤是我抱過的第一個孩子,我總覺得他什麼都好罷。”
任荷茗心中微微一動,也不再說什麼了,隻聽薛鎮向着薛玄澤道:“等你長大了,姑母給你找最好的武師。”
任荷茗道:“就讓他跟着她母王學就是了。”
“隻怕她母王來日政務纏身,偶爾指點還可以,沒有工夫精細地教他,還是要給他另找課業恩師。”薛鎮說道,“小五在幽雲州做得不錯,塔沙繼位單于,薛铢臨朝稱制,隔離大晉與伊圖,燕陵軍也已經正式收編完畢,操練起來,這新的長安軍,可算是大晉的銅牆鐵壁了。”
薛鎮的興陵軍部份調防燕陵,成為了新的燕陵軍,薛鎮又将部份蘭陵軍調防至興陵,以作新的興陵軍,至于蘭陵,則用先前北方三郡受災時收編的一些軍隊和南方抽調回來的一些部隊充入,此外,新的燕陵、興陵、蘭陵三軍中都有部份長安軍的部隊編入,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其戰鬥力必不可同日而語,而其忠誠,更加是牢牢掌控在薛钰手中。這是鹹安帝默許的,她雖然知道薛钰與薛鎮交好,但如此擡高薛钰的地位,對薛鎮自然是一種制衡,隻不過眼下三方都沒有異議罷了。
任荷茗其實有些擔心,但那也并不是可以說出口的擔心,于是也就罷了,很快被薛鎮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因長安軍在新明都新建了大營,滄瀛國主已經遞了國書,想要親自進京,與大晉結百年之好。”
“滄瀛國主竟然要親自進京?”任荷茗有些意外。
“你應是知道,滄瀛老國主無女,唯有一子,滄瀛國當年也曾亂過一陣,後來是招了一位佳媳,幹脆将國主之位與了她,實際上如今的滄瀛國也是這位國主與國後共治,因此滄瀛國主即便親自攜國書進京也無所謂,隻要有國後在,滄瀛國依然會井井有條。”薛鎮說着,目光移向庭中的春色,“這位滄瀛國主,可是不簡單。”
任荷茗聞此有些好奇地道:“一向很少聽說這位滄瀛國主的事情,隻知她深居簡出,以紗巾掩飾真容,因此傳言相貌醜陋,為何說她不簡單?”
薛鎮道:“你可知,這些年來,燕支為何一直不曾再用黑水進犯大晉?”
任荷茗神色微微一凜,薛鎮道:“那黑水原是埋藏在草原深處的一種怪水,燕支人自己的神話中,稱之為大地之母的血淚,若是不好好放牧,至草場荒蕪,沙土流失,血淚就會流出,天上降下閃電,就會引發火災的天罰。當年的事之後,蕭氏暗衛騰出手來,就一直在燕支草原各處探查,後來發現,滄瀛國人也一直在做同樣的事情,凡是有黑水産出之地,滄瀛國就會攻打燕支,現在黑水的産地已經十之有九控制在滄瀛國境内,剩餘的黑水都在地下極深處,因此如今的燕支手中其實已經沒有黑水了,先前蘇氏手中的,也不過是當年黑水破關之時留存下來的。不過,慎字衛多番探查的結果均是滄瀛國似乎無意開采黑水,隻是擔心燕支以黑火攻打才将黑水的産地都控制在手中,畢竟一旦開采,草原就會受到污染,還有起大火的風險,到時民生艱難,再不想攻打大晉也隻能攻打大晉了。”
任荷茗道:“雖然長安軍近年來不同于往日,但滄瀛國的實力也逐漸強盛,且剛剛才和大晉聯姻,盟約算得上穩固,怎麼忽然就要國主親自入京來遞國書了?”
“正是有此疑問。”薛鎮道,“而且滄瀛國和燕支的幾場戰役,我和小五也曾研究過,這位滄瀛國主善用奇兵,以至于屢次以弱勝強,打得燕支節節敗退,甚至不惜來碰大晉的硬釘子。她突然有這般舉動,意義未明,我們不得不小心。如今父後不在,還是要小五護送使團跟着一起回京,有她的武功在,我才能放心。”
說着又逗逗薛玄澤:“雖然趕不上你的百日宴,但是你母王就要回來啦,開不開心?”
薛玄澤隻是天真可愛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