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總算回到了蘭陵郡王府。
府中的侍人和府兵們都很高興,或是前來迎接,或是用各種習俗為薛钰接風去穢,薛钰也很好脾氣,膳房的阿公拿柚子葉蘸水從頭到腳地灑時,她就乖乖地站在那裡任由對方,一個百夫長老兵讓她跨火盆,她也照做,任由衆人簇擁擺弄着她。全折騰完了才去洗漱收拾,頗晚了才安置下。
算來已是數月不曾這般心無挂礙地相見,薛任兩個人躺在一處,便如同奶中流蜜,香甜到一處去,絲毫是分不開的。
快到天明時分,薛钰的手還在順着任荷茗的腰線慢慢撫摩,任荷茗四肢百骸都懶到了極緻,然而就是睡不着。薛钰發覺他的不适,指尖輕輕撥去亂發摸摸他的臉,道:“怎麼了?”
任荷茗頓了頓,道:“今日之事…”
薛钰很是輕巧的樣子:“你說,父後與廣陵郡王的私情,還有和成公主的身世。”
任荷茗無奈點了點頭,問道:“你…怎麼看?”
“怎麼看…”薛钰翻身仰面向上,“說實話…輪不到我來看。都是我的長輩,其中的恩怨情仇錯綜複雜,無論從什麼意義上來說,都不是簡單的道德規矩上的是非對錯。”
任荷茗也隻有沉默。
他在蕭繼後身邊,也不過這短短時光,但僅僅這短短時光,他已經見證蕭繼後幾度起落,失去堪比姊妹的摯友。換作是任荷茗,也無法對這樣的妻君依舊全心全意,笑臉相迎。若是要依着所謂人倫綱常對蕭繼後的行為蓋棺定論,說他是偷情的下賤蕩夫,任荷茗實在不願意認。
隻是…任荷茗也不能當着自己的妻君說,他同情一個紅杏出牆的男人。
薛钰忽然側過來,捧住任荷茗的臉,她清澈的眼睛在夜色中更有濯濯的明亮:“隻有一點。我相信,世俗禮教層層重壓之下,皇權法度生殺予奪之下,任何男人都不會輕易冒自身乃至九族性命去與旁的女子私通。若是他們這樣做了,那麼不是無可救藥的愚蠢,受人蒙騙,就是因為,有難以言說的苦衷和絕對壓倒性的理由。”
任荷茗看着薛钰,仍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薛钰笑笑,雙目如星地道:“任荷茗。我是,真心喜歡你。因此,我也會真心對你好。假如此後你仍然選擇了其他女人,那麼比起盲目譴責你,我更應該好好審視自己,究竟是我做錯了什麼,或是我何處不如她,使你我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說着,她又故意舉起一隻手,一根根折着修長的手指數道:“你得找什麼樣的一個人呀,唔,要武功比我厲害,兵法比我通曉,文才比我精萃,相貌比我俊美,性格比我溫和,最好是這羅帳裡也比我…”
任荷茗連忙伸手捂住薛钰的嘴:“我瞧着,比你笨嘴拙舌些就行了。”
說完,心裡猛地一跳,背後起了薄薄一層冷汗:他竟然同自己的妻君,信口胡說不忠私通這樣必死的大罪。
薛钰卻隻是笑了,伸手抱住吓得愣住了的任荷茗,溫熱的手掌輕柔地順一順他的後背:“你敢這樣說,可見我對你是好的,好得天下女人尋常比不上,我可放心多了。”說完又湊近些,親親任荷茗,嗓音壓得低沉微啞,絨毛似的蹭着他的耳膜:“你要是喜歡,自可以拿蕭氏衛的靜音鐵枷來鎖住我,我保證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任荷茗不顧臉熱,随手将她按在懷中:“睡會兒罷,一會兒又要起了,得去宮中給母皇補一個賀壽呢。”
薛钰在任荷茗懷中蹭了蹭,歎道:“舍不得呀。眼看着,又要外派出京了。”
任荷茗頓住,道:“不能帶我去嗎?”
薛钰歎息道:“差事不好辦,恐有危險,帶上你,多有不便。”
任荷茗道:“我想去。”
外祖母不肯與他說其中詳情,除非他随着薛钰去一趟廣陵。任荷茗很想和薛钰去一趟廣陵。他知道,那裡有外祖母想讓他親眼看到的東西。
“那我想想辦法吧,不用擔心。”薛钰含笑說道,而後說道,“治水之事,你也不必擔心。此次鎮姊安排了郦聚源、郦平瀾母女和我同去。”
任荷茗眼睛一亮:“鎮姊說過,那本《善水經》正是她們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