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血衣侯宣布禮成,薛钰穩穩握住任荷茗的手,與他一同走入洞房之中。
洞房中原也有喜娘喜公伺候,但薛钰隻讓她們把合卺酒擱下出去,喜娘喜公們也并不違令,隻是長長背誦了一番婚姻和睦、多出貴嗣的吉祥話便退下了。
在她們退去的身影中,任荷茗注意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薛钰清濯殿的管事朱芯。
任荷茗知道,他和薛钰既要成婚,宮中就會為薛钰指派教導人事的宮人,數額是郡王一人,親王二人,太女四人,皇帝八人,陸恩傧對朱芯有多年的信任,選中他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他愛慕薛钰,一心希望可以為她側室,受她寵愛,為她生女育兒,一旦被選為教導人事親王的宮人,便隻能在王君入府前與親王有短暫的露水之緣,之後還要飲下終生不能生育的湯藥,此後一生隻能為王府管事的典侍,他怎會願意?
然而,朱芯終究是在任荷茗之前,曾經與他分享了他的妻君的男子,任荷茗的心中說不出地酸脹難受,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薛钰為娶他已做出了身為皇女難以想象之事,他已足夠幸運,不必再有所求。
如此總算結束了一日的吵吵鬧鬧,隻剩下一對新婚妻夫,二人相視,片刻不覺一笑。
任荷茗這時才能拿下扇子來,正經看一看薛钰——她甚少穿鮮豔的顔色,今日一襲明豔欲燃的正紅鳳龍喜服,益發顯得她膚光勝雪,眉目如畫,挽作牡丹髻的三千青絲之中赤金璀璨,紅寶潋滟,明燈紅燭的熠熠光照之中,将她素日清隽的容顔染得格外美豔,令任荷茗看得一怔。
薛钰似乎也未好到哪兒去,直直地看着任荷茗,少年妝容明豔,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便更顯得清澈動人,顧盼生輝,因是新婚之夜,羞澀難當,未成的妩媚欲滴,似将綻未綻的玫瑰花朵,她禁不住探手去碰,指尖擦過一點茉莉粉才反應過來,蓦地收回手去,走向榻畔道:“先飲了合卺酒罷。”
任荷茗亦走上前去,與她各持一盞赤金紅琺琅鳳龍雙喜酒杯,纏臂而持,薛钰雙眸清澈,波光流轉,道:“此生同舟共濟,甘苦與共,絕不背棄。”
說着,目光定定地看着任荷茗,他明白,她是要問他的心意。
她們之間的婚事,原本隻是利益聯盟,薛钰原就打定主意要娶兵部要員的公子,選擇任荷茗,隻是因為多年前任荷茗為祖父選購壽禮時恰巧解過她的燃眉之急,在她心中留下了印象,而後又因任荷茗為皇貴君仗義執言之時對他有些好感;至于任荷茗,不得不參與選秀,難以落選又不願入宮,故而又不得不選擇一位皇女,彼時薛钰沒有實權,又肯對他網開一面,他才選擇了她。
而後一路相處,興味相投,曆經種種,早已各動真心,即便身處皇家逃不過種種算計,任荷茗也早已将薛钰視作一生的伴侶。
他鄭重舉杯,亦道:“同舟共濟,甘苦與共,絕不背棄。”
薛钰目光瑩動,如星河璀璨,耀動少年心腸。
這滿頭的珠翠和繁瑣的禮服在春宵苦短的此時此刻就顯得麻煩了,好在薛钰是沉靜細心的人,任荷茗也算心靈手巧,便是忍着臉紅心跳幫着彼此卸去钗環,薛钰最後扶着任荷茗在榻上躺下,慢慢靠近他的耳畔,任荷茗以為她将要吻他,卻聽她道:“阿茗,為妻沒有經驗,若有不适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任荷茗奇怪地看她一眼,薛钰雙眸無辜地向他眨了一眨:“我瞧見你看到他了。父傧送了他來,但總不能強迫我不是?”
任荷茗一愣:“你沒…”
她道:“我既無心,何必誤他一生,更負你心意。隻是紙上得來終覺淺,還須阿茗細指教。”
是這時候,她忽地低頭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