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甯宮中,似乎從未有過這樣歡欣的時刻。
皇貴君雖然還不是皇後,但元後逝世,皇貴君冊封一年後若無大過必定冊封皇後這是祖制,後位的角逐到此就算分出勝負了。
雖然會甯宮人都清楚鹹安帝反複無常的性格,未必沒有對将來的憂慮,但皇後是天下男子所能得到的最高的稱号,是天下之父,後宮之主,後位的角逐總是用盡家世之力,費盡争寵心機,便是勝者自己不高興,下頭人也難免覺得揚眉吐氣,更何況是委屈慣了的會甯宮。這至少是個希望,象征着聖寵和權力的偏移,或許将來的日子就會好起來了。還是蕭定君說,眼下定賢皇後逝世還不滿一年,不許任何慶賀,加之他身邊也沒有太不懂事的奴才,才算是保持了低調。
忬貴君和蘇氏本以為後位是囊中之物,便是競争也隻是與惠貴君,卻不想蕭定君異軍突起,竟然被鹹安帝許了後位。他一向深受鹹安帝寵愛,猝不及防失去了後位,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但更要緊的是,這昭示着蘇氏在一連串事件之後似乎已經漸漸失去了鹹安帝的歡心,伴随着忬貴君的年華老去恩寵不再,蘇氏的未來也變得晦暗不明起來。
萬壽節次日,鹹安帝就正式下了明旨,冊封蕭定君為皇貴君。不管惠貴君與忬貴君怎樣想,他們都攜了重禮,恭敬帶笑地前來恭賀。
鹹安帝另特意将皇貴君的“定”字封号改為“安”。這封号的變更意味着将來皇貴君身後,谥号将是定安皇後,定賢皇後生前特意向鹹安帝請定賢二字為自己的谥号,隻為皇後谥号不能是“定定”而絕蕭定君為繼後的可能的這番苦心,到如今終究算是白費了。但更重要的是,她是鹹“安”帝,無論為這安字找定字近義字的理由,還是找與長安軍相關的理由,都沒有辦法遮掩這個封号的貴重,所謂帝後的一心同體,這一個封号就表明,定賢皇後身為元後,并不曾得到過這般優厚的待遇,鹹安帝心中,蕭無換的分量是不同的。
鹹安帝這般做,自然要考慮闵氏的感受,她手一揮,于皇貴君冊封禮同日加封闵才人為貴人,另外破格賜“敏”字為封号,算是告訴闵家,敏貴人的榮華都是闵家帶來的,且應事有功曰敏,亦是明示闵家的功勞她記得,絕不會虧待。為此,她還特意吩咐大辦定賢皇後的周年祭禮,這也就是蕭定君冊封皇貴君後,主持操辦的第一場大型儀典。
——隻不過在這一切之餘,鹹安帝沒有忘了将那位舞劍的伊袀封為良人。
要說皇貴君的确不擅長這些繁瑣禮制,但他既然能夠從容指揮千軍萬馬,自然是聰慧出衆的,又有陸恩傧從旁協助,也算有條不紊。任荷茗雖然還未正式過門,但也學着幫忙,隻覺這禮儀繁冗,也是一門難修的功課,尤其是這是皇貴君為定賢皇後操辦的儀典,更加不敢出一點差錯。
自然,對任荷茗來說,這還意味着另外一件事——定賢皇後祭禮,身為其庶女,離京大半年的薛钰也必得回來參加,任荷茗總算可以再見到她,且薛钰此次回來,還有另一件要緊的事情要辦:孝期已過,她是回來娶他的。
有定賢皇後的祭禮壓在前頭,薛钰如今的身份地位又頗敏感,并不能大張旗鼓地籌備薛钰和任荷茗的婚事,但陸恩傧牽着任荷茗的手安慰,說絕不會委屈了他。
任荷茗倒并不是非要多麼盛大的婚禮,相反,想想郡王正君繁瑣的冊封禮他就覺得頭疼,隻是他并不排斥嫁給薛钰,縱使他對阿姐,對祖父,還有諸多的舍不得,畢竟出嫁之後就算還能留在京城,也再不能在侯府常住了。
魏憐兒走了,魏氏又是一聲歎息,加之任荷茗即将出嫁,他忍不住重又提起給任蘊琭說親的事。任蘊琭如今在吏部做了一年時間,雖說還要等年底的評測,但她承外祖母辛彥來指教,在考功清吏上做得出色是有目共睹的,更有弟妻薛钰新任長安軍元帥加成,有适齡公子的家族早就輪番探出綠枝,但任蘊琭似乎比以往更加抗拒說親的事,弄得任荷茗都有些擔心了,還是魏氏安慰他:吏部本就是六部之中最為錯綜複雜的一部,任蘊琭身為官場冉冉升起的新星,看了太多周圍的人虛情假意,如今向她提出聯姻的,也大多是一時對她所代表的利益眼熱,不乏之前在任氏姐弟不得勢時冷眼相待雪上加霜過的,任蘊琭終究有些年輕氣盛,心生抗拒也不是不可理解。她是女子,稍微緩兩年也不要緊,隻是不要拖得太晚就是了。
任荷茗終于要與薛钰成婚,任泊峻的心情約莫是有些複雜的。
起先她同意任荷茗與薛钰結親,是因為薛钰隻是沒有實權的皇女,陽陵郡王與衆姐妹關系一向不好,若能拉攏薛钰,便能在鹹安帝面前彰顯姐妹情深,任泊峻有心在陽陵郡王身上投注,薛钰不過是其中很小的一環。誰料短短一年間,薛钰一躍成為長安軍元帥,蕭定君也成了皇貴君,陽陵郡王和忬貴君雖然仍得聖寵,蘇家雖然仍樹大根深,陽陵郡王本人卻頗受非議。郁陵王、興陵郡王、陽陵郡王和蘭陵郡王這段時間以來在名聲和實權上起起伏伏,任泊峻在其中本也算是重要玩家,卻被兩邊的種種情況一扯,架在了一個不偏不倚的中立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