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瑛忍了半晌:“你這樣看我,我忍不住想......”
“想什麼?”韓濯嘴角含笑。
宋青瑛有些惱:“你明明知道!”
韓濯似乎覺得十分有趣:“知道?我不知道,臣年少就混迹在武夫之中,愚魯得很,哪裡懂得殿下心裡的彎彎繞繞?”
“我方才隻是覺得......”韓濯道:“若你兩個皇兄知道你是男兒,說不準今日我就見不着這麼大個殿下站在我面前了......”
宋青瑛一愣,思緒飄回了西京城那一方逼仄的天空。
他幼時便被迫塑造成一個女子,行走坐卧,都被馮四娘等規矩成一個所謂“大家閨秀”的模樣,那時他以為天下女子天生如此,恭順,溫和,低聲下氣,處處忍讓,講話輕聲細語,他生來不是女人,自然沒這般天賦,便隻能先在馮四娘的訓導下吃些苦頭。
可後來他遇見韓濯,遇見李三三,才知溫馴恭順的性子,本就不是天生地養。
史書雖少記載,可觀今日之韓濯,何嘗不知時間的洪流裡,有多少女兒骨支撐着不堪一擊的血和肉,爆烈地燃燒至今,鋪成一條并不平坦的無名坎途?
宋青瑛當然聽得懂韓濯是什麼意思,可是他看着韓濯的眼睛,話到嘴邊便轉了個彎:“若我沒有瞞住,我這輩子就再沒機會和你結親,沒機會再見你一次了。”
倚梅園那日後,多年後即使重見,怕也是故人對面不相逢。
等一下,倚梅園?
宋青瑛神色微微一動。
他藏得真的那麼好麼?
“阿瑛?”韓濯疑惑道:“你在想什麼?”
她本來聽了宋青瑛一番話,正有些感動,卻不妨發現此人說完話便一直在愣神。
“沒事。”宋青瑛搖搖頭:“你的藥該換了,快換完歇息。”
說完頓了頓,續道:“我幫你。”
韓濯頭皮一炸:“大可不必,我自己來。”
雖說他宋青瑛也什麼都看過了,但韓濯還是不大過得去自己心裡一關,宋青瑛比自己小了四五歲,放到現在不過是個初中生的年紀,韓濯即使前世也沒想到自己能吃上這麼嫩的草,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宋青瑛自顧自把新買的藥拿了出來:“聽大夫說,這個治箭傷最好。”
韓濯無奈扶額:“我說什麼你聽見了嗎?”
宋青瑛道:“我知道,但是你屢次受傷,我不放心,萬一傷口潰爛你又自己忍着不告訴我怎麼辦?我隻換藥,沒有别的想法。”
韓濯譏笑道:“别的想法?那你方才盯着我時說你想幹什麼?”
宋青瑛紅了臉。
“你這個年紀......也正常,不過你才這麼點點大,想想算了。”
什麼叫這麼點點大?
驸馬你說話能不能注意歧義啊?
宋青瑛紅着臉叫道:“第一,我已經長高很多了,第二,我剛才也沒想做什麼,我隻是有點想......”
最後幾個字說得口齒不清,被他吞了。
“我轉過身不看,你先把右肩露出來我幫你換藥。”
韓濯逼問道:“想怎樣?說出來。”
......
“說出來我就依你。”
......
宋青瑛聲音細若蚊蠅,紅着臉道:“我就是想......親親你。”
......
還怪純愛。
“但你不同意我絕對不這麼做!”宋青瑛慌忙補充。
怎麼說得好像自己如此扭捏一般......韓濯腹诽,宋青瑛小小年紀,能對自己做什麼?
“行了。”韓濯無奈道:“上藥吧。”
宋青瑛果真不看,眼神有意控制着隻盯着傷口那一小塊肌膚,換好藥後又規規矩矩轉身了,将藥瓶收入袖中道:“清之早睡,我回房了。”
“回來。”韓濯道。
宋青瑛腳步一頓,老老實實低着頭走了回來。
突然,他被一股大力拉過了脖子,險些倒在了韓濯身上,臉頰與韓濯的唇貼得極近。
他的呼吸陡然亂了起來。
誰知韓濯維持這個姿勢片刻,對宋青瑛脖子上的力道卻緩緩松開了,喃喃道:“不行,好像在誘拐兒童,我下不去手。”
放開宋青瑛的下一秒,韓濯的臉頰上被什麼東西飛快地啄了一下。
?
宋青瑛逃也似地跑了,臨了還留下一句:“清之你同意了的,不能生氣!”
韓濯愣了片刻,反應過來發生什麼時氣得罵了一句:
“真是蹬鼻子上臉。”
話雖這麼說,她的嘴角卻揚了起來,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注①: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