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靈堂必經之路。
李沙棠猛然回神,她一下後退好幾步,随後轉過身,半響冷笑道:“随你吧。”
她不管身後事,便悶頭走了一路,徑自走進靈堂東側。
東側乃朝臣聚集之地,他們見着李沙棠來了,一個個議論紛紛。
“她怎麼來了?先帝已......她還不安分些?”
“要我說,新帝已立,她這官職早該被摘了。”
“她先前還監視咱們......”
“她連陸相都敢冒犯。”
細細碎碎的聲音若螞蟻般爬過她的耳朵,令人厭煩。
他們不管事實真假,一股腦地給她編織着他們自以為的罪名。
李沙棠無視這些言論,徑自找到一個角落,安靜跪下。
她身旁自動清出一圈人來。
靈堂隻準四品及以上的官員以及夫人進入,陸飛鴻他們進不來。
偌大的靈堂,竟找不到幾個對她心懷善意之人。
她正自嘲着,一股松香忽而落在她的身旁。
她斜眼睨着,隻見崔杜衡淡着張臉,在她身旁筆直跪着。
崔杜衡現在還是白身,按理說,比她更沒資格進靈堂。
可朝中衆人皆知是他跟趙統領聯手推新帝登基的,故而對他敬畏不已,竟無一人指出期間的不合理處。
她倏忽間收回頭,閉着眼開始誦讀祭文。
守靈期間需保持絕對寂靜,李沙棠的進來隻掀起一小股議論,又很快被那些大人物壓下去了。
堂中頓時一片誦讀聲。
這樣的日子一連過了十日,這期間風平浪靜,總讓李沙棠有種隐隐的不安。
許是上天看不慣她這般清閑過日,第十日時,南蠻使者忽至。
使者不僅帶了大量的賀禮,還帶來了一則震驚朝野的消息:
南蠻王駕崩,拓跋宏繼位,鹹安公主成為南蠻皇後。
新王登基後,應王後請求,派使臣來拜訪新帝。
李懷熙看着手上的拜帖,面上不知憂喜。
“拓跋宏登基後遵照着漢人儀制,守孝至今未辦登基大典。”他沉聲說着,“他此次來信是來示好的,想要我朝派出使臣來參加他一月後的大典......你說我要不要應?”
崔杜衡在一旁恭敬立着,聞言沉思了一會兒,複又笑道:“先帝臨終前的願望,便是與南蠻睦鄰友好。如今南蠻新王主動遞出橄榄枝,陛下接住又何妨?”
李懷熙放下帖子,小祥子馬上給他倒了杯溫茶。他抿了口茶,這才道:“話雖如此......祝餘覺着,朕該派誰去呢?朝陽是先帝欽定的,是必然要去的,但随行文臣......”
他似有些猶豫,“祝餘乃朝中棟梁,朕還需祝餘幫朕穩定朝綱。可先帝遺旨不得不從,朕實在是為難啊!”
崔杜衡神色不變,隻道:“先帝命臣去,臣自當聽命,但陛下......”
他的臉色徒然嚴肅起來,“世家尾大不掉,必成禍患!”
“朕知道了,愛卿退下吧。”李懷熙揉着太陽穴,眼底隐隐帶着抹不耐。
他看着崔杜衡離開乾清殿,這才對小祥子說:“将崔小姐帶過來吧。”
崔玉嬌婷婷袅袅地走過來,她一襲白衣嬌弱,杏眼又霧蒙蒙的,似含了無限愁緒,又像那欲語還休的情愫。
“臣女拜見陛下,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她還未完全跪下去,李懷熙便握住她的胳膊,将她輕輕帶起。
“崔小姐不必多禮,”李懷熙眼含笑意,“你先前與朕說的那句詩,朕想出下句了。”
“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他念着念着,不禁吟唱起來。
“陛下接的真好,”崔玉嬌滿眼濡慕,“春天的明月是這般多情,依舊眷戀着即将化泥的落花。”
她說着說着,便以袖掩面,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臣女就如這落花,很快便會在莊子上碾落成泥......”
李懷熙瞧着美人落淚,很快便慌了神。他怕唐突了佳人,便隻好圍在崔玉嬌身側,低聲哄着。
眼看着崔玉嬌淚流不止,他咬咬牙,忽而豪橫道:“玉嬌莫怕,待朕根基穩固後,朕定當迎你為後!”
崔玉嬌用絹帕擦着眼角淚痕,聞言遲疑道:“陛下這般為我,怕是不太妥......”
她話還未說完,李懷熙心中已升萬丈豪情,隻道:“此事在朕,玉嬌隻等着便是了!”
“陛下,時辰不夠了,該繼續去守靈了!”小祥子眼見着時間不夠了,隻得硬着頭皮提醒。
崔玉嬌朝李懷熙盈盈一拜,念念不舍地望了李懷熙一眼,随即頗為懂事地離開了。
李懷熙看着佳人離去的背影,忽而撫平繡有五爪金龍的金袍,眉眼一厲。
他四弟還與玉嬌有婚約,若他下令處死四弟,不僅對玉嬌名聲有害,還會惹玉嬌傷心。
若要為兩全法......那隻得那樣做了。
他招來小祥子,寫下了他登基後的第一份聖旨:
一:封李沙棠為從三品禁軍左将軍,大将軍仍由大太監李德昭擔任。
二:封崔杜衡為正四品禦史中丞,協助李沙棠出使南蠻。
三:李懷恒一心向佛,為父祈福,特赦留清正寺剃發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