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直視崔杜衡惱羞的目光,撇撇嘴,忽又笑道:“崔公子,自本殿解除圈禁,同你喝酒後,咱們也算是同盟了吧?”
崔杜衡瞧了眼鎖骨鮮明的兩點紅印,随後攏緊外衣,桃花眸深深淺淺地注視着李沙棠,蓦地笑起來。
“能與殿下同盟,是祝餘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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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沙棠感覺頭很疼,她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就見到身旁飄浮的天青色床幔,和周身若隐若現的松香。
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松香順進她的腦子,讓她徒然清醒過來。
她想起來了,她喝醉酒後闖了隔壁家,揪着那混蛋的領口要同他結盟。
在那混蛋答應後,她兩眼一閉,随後就倒在那混蛋身上人事不知了。
“沃日!就不該喝那破酒!”李沙棠雙手捂着眼,手肘夾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又立馬把手放下,兩眼一閉,一動不動地躺着。
床榻旁響起細微的腳步聲,随後一道柔和的女聲輕輕響起。
“小姐要更衣嗎?”
李沙棠“唰”地一下睜開眼,隻見一個雙十年華的清麗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她不經意掃過那姑娘頭上的婦人髻,心底不知為何略松了口氣。
“現下是何時辰?”李沙棠撐着身子坐起來,她一邊打量着那姑娘手裡的對襟襦裙,一邊問着。
那裙子是半臂對襟的款式,整體是藏青色的,挺括布料上繡着淡金色瑞獸紋。
這不是常見的姑娘裙裝樣式。
“現已辰時。”那姑娘瞧李沙棠一直盯着那裙子,頓了頓,又盈盈笑道,“這裙子乃少爺特意找秋香閣定的款式,全永安獨一份的呢!”
“今早定的?”李沙棠一邊穿着衣服,一邊驚奇地打量着這件衣裳的合身程度。
她一骨碌跑到銅鏡面前,鏡子裡的少女身着半袖對襟襦裙,腰身束得極細,卻沒有半點兒不适,顯然是極合身的樣式。
一炷香時間制成這般好的衣裙?哪怕李沙棠平日裡不關注這些,卻也知曉,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姑娘微微遲疑,卻也應了聲:“......是。”
李沙棠輕笑了下,随後沒再說話,任由那姑娘擺弄。
待用過崔宅的早點,李沙棠才提着裙擺,慢慢悠悠地踏進崔杜衡的書房。
她一眼便瞥見那個沐浴晨光閱覽卷軸的青年,她腳步微微遲疑,下一瞬,那個青年便轉頭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李沙棠說不清心底是何滋味,她起床時有些避着見他,可真見到他時,她其實也還好,沒有想象中的難為情。
“你們家的早食不錯。”她瓦聲瓦氣地開口,斜睨着崔杜衡。
若不是再過幾個時辰便要進午食了,她還能再啃幾個大肉包子。
崔杜衡看着少女别扭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眸光不由在她的腰部停了停,随後又立馬移開目光,将桌案上的卷軸遞給李沙棠,“你瞧瞧。”
李沙棠挑眉接過,她凝神看着卷軸内容,面上神情越來越嚴肅。
這是一份有關空淨和信國夫人相識經曆的情報,裡面還詳細地補充了空淨的身世背景。這一份卷軸的内容,比高曉曼知道的消息還齊全些。
李沙棠簡單掠過空淨的平生,随後在“他親手斬殺了自己的師父”那處頓了頓,又接着往下看,目光徹底停在“他穿着爛裳跪在信國夫人面前”那處,不動了。
阿娘一向心軟,她平生隻對自己和自己的女兒嚴苛。她若是知曉自己的弟弟活得如此艱難,必定會夜夜難眠。
......難怪那段時間,阿娘對她的監管都松了些。
“空淨這人一向狡詐,哪怕他現在失去了國師之位,可隻要他還有命在,他就能把一手爛牌打好。”崔杜衡敲着桌案,神情很是凝重。
李沙棠撇了撇嘴,她與空淨也算是間接交手幾輪了,但她一直都覺得空淨也就那樣。
崔杜衡瞧見她這般神色,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随後又掏出一份卷軸,神情微閃,似是不忍道:“你再看看這份報告,有關你娘的。”
李沙棠打開卷軸,入目前幾個字就是“大羅安神香”。她瞳孔驟然緊縮,就見下面赫然寫着......
空淨在十年前送信國夫人大羅安神香,讓其日夜熏香,又贈其女彌勒佛像,将香毒誘引藏置于内。
大羅安神香她認識,就是誘發聖上毒發的誘因。誘引她也想過,當時她聞到魏王身上的香氣時,就覺着那味道熟悉了。
大羅安神香本身就含有毒素,加之誘引會加速死亡。她小時候不喜歡空淨,所以甚少帶着那個彌勒佛......
所以說,若是她日夜佩戴那個彌勒佛,阿娘不僅活不到七年,她來永安後還會被當成謀害分子,與魏王一起被聖上處決!
一滴晶瑩的淚珠順着她的下颚流落在地,激起小小的水花。她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再睜眼時,她看着崔杜衡那标志性的,溫和的,帶着悲憫的笑容,蓦地笑了笑。
“若是本殿沒猜錯的話,祝餘也聲中劇毒吧?祝餘還用彌勒丹這等巨兇之物壓制身體内的毒素,怕是嫌命長了。”
她看着面前青年微變的臉色,唇邊笑意愈發深了,“我認識一個人,她應當能解你的毒,但前提是……”
她一字一句道:“你要把你知道的,關于這件事的所有消息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