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她想明白,她前頭的人已經拿了提着雞肉離開了。那徐家贅婿正看着她,明明是正常疑惑的眼神,卻偏偏給她瞧出一股子殺感。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李沙棠一邊垂頭默念着,一邊挑撿着雞肉。
挑好肉後,她趁着徐家贅婿剁肉的功夫,用極小的音量道:“入夜,馬家巷一叙。”
李沙棠他們禁軍小隊追查冤魂案和田子實被殺案許久,線索最終指向這家不起眼的小店。
陸飛鴻他們本想再查查,但李沙棠看見這個贅婿的第一眼,就認定他有問題。
她們一行不想鬧大,故而私服前來“邀請”贅婿。
若是這個贅婿識相點還好,若是不識相......
李沙棠眼睛微眯,她仔細盯着贅婿的手,他手上厚繭頗多,看來基本功很深。
那贅婿剁肉的手不變,但她知道,他聽見了。
他是個真正的高手。
贅婿剁肉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把雞肉打包好,送與李沙棠手中。
眼看着李沙棠快步離開,陸飛鴻朝暗處的禁衛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
*
入夜,魏王府,“吱呀”一聲。
一個穿着布衣的健壯漢子站在小院門口,緩緩地推開小院門。
小院裡早已站着兩個長身玉立的青年,其中一個還是戴着骷髅頭佛珠的僧人。
漢子瞥了僧人一眼,面上沒什麼表情,他轉而看向崔杜衡,“公子,我已經準備好了。”
崔杜衡瞥過漢子毫無特色的臉龐,轉而看向明陽,笑道:“大師覺着這個誠意可夠?”
明陽眼底略微驚訝,這不是楊大人府上的......
但他随後調整好神色,隻淡淡點頭。
崔杜衡朝着右邊方向,對漢子略微欠身道:“崔某為徐兄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還望徐兄莫要見外。今日且抛開一切憂煩,讓我們不醉不歸!”
漢子略微僵硬的臉上總算扯出一抹笑來,他看着那桌子菜,略微點頭,随後邁步坐下,毫不客氣地吃起來。
而另一邊的馬家巷裡,李沙棠在寒風中等了半天,最終确定徐家贅婿沒有前來。
“都尉先前笃定那贅婿會來,到底有何依據?”陸飛鴻等了老半天,終究有些等不住。他看向李沙棠,半是打趣半是認真道。
李沙棠劍眉狠皺,她一邊哈着熱氣,一邊解釋道:“我先前打聽過,這徐家贅婿是從隴右逃難來的。他剛來永安時,那可是赤條條的一個人,還是徐家肉鋪心善給了他一碗飯吃,這才不至于讓他餓死。像他這種亡命之徒,要不極端重情,要不極端冷漠......”
她的話還未說完,但陸飛鴻知道,他們可能遇着第二種了。
真是倒黴!
陸飛鴻窺着李沙棠的臉色,指腹在刀面上滑了下。他謹慎地開了口:“都尉覺着,這贅婿的娘家人與他而言......可重要否?”
李沙棠的臉色幾經變換,最終冷着臉,沉沉吐出一句:“不管她們重不重要,先拿來試試那個贅婿。”
陸飛鴻愕然,他怔怔看着李沙棠飛速遠去的背影,咬咬牙,也提步跟上。
都尉她......當真變了。
*
入夜,徐家當鋪。
李沙棠悄然翻窗而入,她嗅着空中殘留的一絲沉香散的味道,眉頭微動。
她快步走到床邊,打量着那贅婿的家人。
徐家嫂子和她的一雙兒女睡得很死,應當是沉香散發揮功效了。
那贅婿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心狠、還要棘手。
李沙棠磨着指腹,黝黑的眼珠漸漸發冷。
她蓦地探出手來,眼見着要摸到那對龍鳳胎的脖頸處,許梅娘悠然的嗓音再度從身後響起。
“貴人請住手......”
李沙棠驟然轉身,她狠厲地看着許梅娘,壓着聲音道:“你作甚阻攔我做事?”
許梅娘面色蒼白,沾血的十指在空中飄蕩。她不再說話,隻一個勁兒地對着李沙棠笑。
“我已經安頓好你的孩子了!我讓他跟着一個很溫柔的婦人,每天不愁吃、不愁穿,還有書讀,你還要我怎樣!”
李沙棠徹底發狂,她不住地低吼着,音量漸漸提高。
“都尉!都尉!”
李沙棠驟然醒過來,她瞥過面含擔憂的陸飛鴻,冷聲道:“怎麼了?”
陸飛鴻眼底的驚惶還未散去,他本來在門外守着,可卻隐隐聽見女人的嘶吼。他擔心李沙棠應付不來,急忙之下就推開門,看到......
看到李沙棠對着空氣,神色猙獰地自語着。
他攥着手心,深吸口氣,鄭重道:“都尉,陛下召您進宮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