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香環繞,梵文如歌。
清正寺的一間偏殿裡,光頭僧人身着七衣,轉着白玉骷髅頭佛珠,順眉頌着佛經。
一個妙齡女子跪在蒲團上,閉目垂頭,虔誠地禱告着。
一絲陽光悄然鑽進室内,給僧人眉目點上光染。
他緩緩睜眼,眸中蘊着悲憫,啟唇道:“沁陽姑娘,今日的禱告結束了。”
沁陽擡頭睜眼,俏麗的眉眼凝視着僧人,眼神流轉間,帶着說不清的味道,“小師傅也太快了,沁陽還沒感受夠呢。”
僧人穩如磐石,聲音清淺,“算算時間,二殿下也該來找姑娘了,請姑娘自重。”
沁陽嘟着唇,不情不願道:“那好吧......”
僧人正欲再言,偏殿門口忽而傳出一陣喊聲。
“住持!不好了住持!李都尉說要查封咱們!”
僧人快速下榻,繞過跪在地上的少女,猛地推門。
一個灰衣小沙彌在門口焦急地轉着圈圈,他一看見僧人,眼睛一亮,立刻道:“他們現下在正殿驅趕信客,住持快去阻止他們!”
他家住持在宮裡有人脈,上次那個鬧事的惡霸就是被住持吓走的,這次這個李都尉定然也不例外!
僧人沒有多言,提步向前趕去。
小沙彌正欲跟上,鬼使神差間,他向室内瞧了眼。
一個長發如瀑的女子緩緩起身,傾身向前,在住持待過的地方,狠狠地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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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飛鴻帶着禁軍小隊查封寺廟,李沙棠繞着正殿的藥師佛,緩緩地踱着步。
藥師佛面相慈善,儀态莊嚴,左手臍前捧佛缽,右手膝前執尊勝诃子果枝,雙足跏趺于蓮花寶座中央。
這本是一座極為端莊的白玉佛像,隻可惜,這藥師佛的脖頸旁圍了一圈白玉佛珠,平白多出幾分鬼魅來。
李沙棠見過這樣的藥師佛,在隴右,白骨教的總部。
她正欲再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猛然打斷她的思緒,一位眉清目秀的僧人焦急趕來。
“貧僧明陽,見過李都尉。”明陽氣還沒喘完,就先給李沙棠行了一禮。
李沙棠轉身打量着明陽,視線在他手腕處的白玉骷髅頭佛珠停頓了下,又倏忽收回。
明陽垂着眉,上前一步道:“都尉來此所為何事?明陽定當盡力協助都尉。”
李沙棠笑,這僧人有意思,她砸了他的寺廟,他不但不怪罪,反而還以退為進、化解危機,難怪能在永安紮根。
“你可知田子實?”李沙棠盯着明陽的眼睛,緩緩地問。
明陽目光不偏不倚,态度溫和道:“子實常來此處為父上香,不知都尉想要了解什麼?”
李沙棠磨着手上的樹脂骷髅頭佛珠,漫不經心道:“他上吊自殺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讓明陽笑了。他瞟過李沙棠手上地佛珠,淡定道:“此佛珠乃我教信物,凡是虔誠之人,清正寺都會贈與此信物。李都尉單憑這一個信物,就可以判貧寺罪名?”
李沙棠收回佛珠,她眯眼打量了會兒明陽,這才收回目光,沖陸飛鴻招手道:“佛門清淨之地,豈容咱們放肆?飛羽,叫弟兄們撤下!”
陸飛鴻迅速集結小隊,幾十人翻身上馬,等着李沙棠命令,整裝待發。
明陽看着這片氣洶洶的禁軍,一下無語。
李沙棠目光略過明陽,随後挑眉一笑,一下翻身上馬,哒哒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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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香煙袅袅。
“......田子實十歲喪爹,十一失娘,自小被附近孩子嘲笑,養成一副懦弱恭順的性子。漸漸地,那些孩子從語言羞辱,逐漸演化為武力欺負,田子實愈加不愛講話,直到有一天,他身上的傷口被他爺爺看到了......”
聖上饒有興緻地聽着,聽到興處時,還不住地發表意見:“所以他爺爺鼓起勇氣找上徐行老,用他兒子的死換取他家的富足?”
小祥子正講得口幹,聞言一怔,頓時谄媚笑道:“陛下聖明,後續正是這樣,他爺爺用不再追究兒子死因為由,每年向徐行老要點好處。”
聖上一時沒講話,在小祥子冷汗快下來時,這才悠悠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田老爺子也算有幾分膽識。”
小祥子趕忙笑道:“能被陛下親口誇贊,那田老爺子想必也是死而無憾了。”
聖上沒答話,反而說起另一件事,“朝陽府中太亂了,叫她自個兒清理一番。好歹也是領着官職的人,别什麼人都往府裡塞。”
小祥子低頭,“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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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紀嬷嬷剛放走了不少奴婢,每人給了點安家費,就将李府大門一閉,再不讓他們進了。